,以役既平,一切建国方略,尚赖指挥,望速命驾北来,俾亲教诲。”
8日,孙中山发表了《时局宣言》,重申反对军阀,反对帝国主义的政治立场……听到这些消息,段祺瑞心怀妒忌,心事重重,很不是滋味。
他推开窗户,遥望南天,陷入沉思。萧瑟秋风中,枝叶枯黄,花瓣萎缩;预感到严冬来临的雀鸟们,在屋脊上、树稍上蜷缩着身子,重温着昔日的温馨与甜蜜。一股惆怅,失意和压抑情绪涌上心头,几天来的欢乐情绪,消失得无影无踪。
中山先生的建国方略、三民主义、三大政策,都对他格格不入,甚而深恶痛绝。他与中山的合作,完全出于功利目的。他既不想长期与他合作,更不想尊奉他为领袖。可冯玉祥推崇孙中山,令他酸溜溜不是滋味。再说,奉张能否最后战胜直军,冯、张能否真诚合作,中山先生能否北上主政,中国向何处去,他将在新政中扮演什么角色,能否一展抱负?这些都是未知数,都难以预料。因此,无论如何现在还不是陶醉胜利的时候……段祺瑞一天天关注着北方形势,更关注吴佩孚的变化。
10月6日,魏宗瀚神色慌张跑来向他报告:“报告芝帅,吴佩孚率兵入津,把指挥部安在新车站。芝帅要不要躲一躲?”“他带多少人?”“七八千人。”“榆关战事如何?”“据说吴佩孚把前线战事交给张福来指挥,自己率第和第6师各一部回救北京。在途中发出电报说:‘大总统顷派密使前来,声称冯玉祥派兵包围公府,本大总统已失去自由,特命吴总司令星夜率师入卫,会师讨贼,所有征讨事宜,均着吴总司令便宜行事。’他的军队在杨村布防,对冯军采取守势,给齐燮元、孙传芳、李济臣、萧耀南等发急电,命他们赶紧派军北援……”
“哈哈。”听罢魏宗瀚的话,段祺瑞突然迸发出一阵大笑,笑得魏宗瀚等你瞅我,我看你,都感莫名其妙。因为,放声大笑是老段极少有的事。许久,他才收住笑,感叹道:“吴小鬼啊,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也有失算的时候,你败定了!”
魏宗瀚说:“卑职生性愚钝,请老总明示。”
老段自以为是地说,“吴佩孚应保存实力,迅速撤出战斗,控制津浦路和京汉路,以便与河南、江苏、浙江的直系势力连成一片,把自己立于进可攻,退可守的有利地位;而不是陷自己于两面受敌的不利境地。是他自己钻进死胡同啊!”
姚震说:“对呀,这叫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魏宗瀚说:“智个屁,他其量不过小聪明而已。”
李思浩说:“这倒是,不然也不会落到众叛亲离的下场。”
段祺瑞补充说:“吴佩孚还有一点重大失策,张福来是有名的草包,吴佩孚把10万军队交给他,无异于白白送死。吴佩孚休矣!”
果然,10月8日,榆关战争发生急剧变化:由平泉、冷口入关的奉军李景林部,从斜刺里杀出,一举占领滦州,截断了直军的归路和榆关、天津的交通线;加上主帅离位,北京政变,使直军军心涣散,顷刻间直军阵线土崩瓦解,10几万直军相继缴械投降……同时,冯军占领了杨村和北仓,吴佩孚的司令部被迫由天津新站移到军粮城。这时,他才想到由津浦路南下,另谋出路。然而,已经晚了。郑士琦突然宣布“武装中立”,拆毁铁路,派兵进驻沧州、马厂、阻止吴军假道山东。与此同时,阎锡山也出兵石家庄,控制了京汉路……吴佩孚成了瓮中之鳖。
段祺瑞非常关心吴佩孚的命运。他听说吴万念俱灰,悲观厌世,终日狂欢,扬言要为曹锟“以身殉节”;并声明:一切过错均在自己,与大总统无关,愿以自身换取大总统的自由。他还听说,有人劝他进租界他不去,劝他南下他不走,甘愿坐以待毙……段祺瑞心里一酸,眼睛湿润了。他慨叹道:“英雄啊,难怪他以关(公)、岳(飞)自诩,果真是个英雄!”虽然,吴佩孚处处与段祺瑞为敌,把段祺瑞搞得十分狼狈,甚至丢官罢职,全军覆没,但他对吴的才干和忠义向来推崇备至。他哀叹自己为什么没有这样的部下!现在他要挽救他。想着,立刻提笔写了一封短信,让段宏业秘密送交。当宏业看到“速离去,否则被擒耳”时,大惑不解地问:“爸爸,吴佩孚与我们不共戴天,您怎么还救他?”
段祺瑞意味深长地说:“唉,你知道什么?直系不能灭,吴佩孚不能倒啊……第一,我这个北洋领袖,已变得一无所有,我要直系为我所用;第二,维持直系在长江流域的势力,有利于形成三足鼎立局面,使北方两大派不能为所欲为,我便可以游刃于三派之间高枕无忧了。快去,亲手交给他。就说我已为他安排好几艘兵轮和10余艘商船,可以从塘沽浮海南下。……”
11月日下午,吴佩孚率残部000余众退往塘沽,所余粮食枪械弹药,都在车厢上加盖封条,“移交段督办查收”字样,乘船南去……突然,段祺瑞身价陡增,门庭若市,成了解决北方时局的中心人物。10月6日,冯玉祥正式发出通电,推举他为国民军大元帅,催他进京主政。10月0日,张作霖、卢永祥和奉军高级将领联名发电,公推他为各路联军统帅。
那些趋炎附势的皖系、安福系、研究系、交通系军人政客,亲信爪牙,如蝇逐臭追随在他的左右,对他大献殷勤,段宅主仆上下,无不满面笑容,喜气洋洋,庆贺老爷东山再起……11月9日上午,段祺瑞理发修面,精神焕发,穿一件灰色毛料长衫,外套一件银狐皮呢坎肩,足蹬千层底布鞋。虽然,岁月沧桑留给一位61岁老人的是老态龙钟,但更多的是志得意满,踌躇满志!
在段祺瑞几次电邀下,今天,冯玉祥首先到津,共商战后事宜;他同时给张作霖发出邀请,部下们扫数去车站欢迎冯玉祥,他在家焦急等候。他对这位好标新立异,好出风头,只闻其人,未曾谋面的冯玉祥并无好感,但他知道他有人有枪,同样不能得罪。所以,他在冯玉祥身上花的功夫,并不比张作霖少……大约10点多钟,下人报告冯总司令到。段祺瑞赶忙趋步上前迎出二门外,在台阶下与健步而来的冯玉祥相遇。冯玉祥身材魁梧,神采奕奕,声似洪钟。给他敬礼,向他问候,不管从礼仪上还是军风军纪上,都是无可挑剔的。在牛高马大的冯玉祥面前,段祺瑞尤显矮小孱弱,尤其当他柔弱无力的手握在冯玉祥结实肥厚的大手时,他顿感一股无形的威慑力,使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自惭形秽……“哈哈,冯将军,欢迎欢迎。请!”“芝帅请!”
宾主坐定,茶点献上,段祺瑞才留意端祥这位闻名遐迩的名将。
冯玉祥时年4岁,身高在180公分以上,体重不下百公斤。一副宽厚和善的大脸,浓眉下一双硕大精灵的眼睛。他穿着与士兵一样的粗布军装,粗布鞋,扎着武装带,挎着小手枪。虽然身材高大,但腰板胸脯挺得那么直那么高,精神那么饱满,仿佛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力……冯玉祥原籍安徽巢县,生于直隶省青县兴济镇,幼年移居保定,家境十分贫寒。他1岁入伍当戈什哈(勤务兵),1岁接受正规训练,0岁进袁世凯卫队旅当兵。靠自己勤学苦练,逐步升迁至哨宜、管带。他受革命党人影响,秘密加入“武学会”,传播革命思想,联络革命同志,密谋举事,旨在推翻满清统治。辛亥革命时期,冯参加滦州起义,因失败而遭革职监禁,后其舅父陆建章担保才获释放,先后当了团、旅长。1915年,袁世凯帝制自为,冯被派遣入川镇压反袁军,因其忠于共和,反对帝制,暗中联络蔡锷,终于迫使陈宦宣布四川独立,给袁以沉重打击。张勋复辟后,段祺瑞迫于形势需要,将隐居京郊天台山的冯玉祥复职,冯率讨逆军先头部队攻入北京,一举击败辫子军,挽救了共和政体。以后,几次站在直系一边与段祺瑞为难……寒暄过后,段祺瑞忽然问:“焕章对时局有何高见?”
一方面,冯玉祥对段祺瑞的所想所思并不摸底;另方面冯玉祥只顾一门心思倒戈,对改造政局并无成见。所以,他说:“卑职尚无定见,愿闻芝帅教诲。”
段祺瑞颇多感慨地说:“余隐居津门,不断检思过去,对我一向亲信的‘武力统一’政策渐失信心。曹、吴、张皆我提掖之人,他们一旦翅膀硬了,都打起我来。我因武力政策之失败,而顿生感悟之心……”
冯玉祥不知老段所怀何意,只好恭维:“芝帅有此感悟,实乃万民之幸。望芝帅沿着和平之路走下去。”
段祺瑞继续说:“本人如能重掌政事,对政府痼弊必作根本之改革;政府应以人才为主,不以党系而侧之;外交应取独立态度,不以某国而亲之;财政要立足本国,不以举借外债而为之……为此,政治上必有一番新景象。”
不知是段祺瑞真的“感悟”,还是故作姿态骗取对方好感。不过,要果真如此,倒不失为乐事。冯玉祥高兴地说:“好啊!芝帅有此抱负,实令晚辈喜出望外,也是国人造化。晚辈定当竭力拥戴之。”
“好好,有你身体力行,余愿足矣。”
这时,下人报告:午宴备齐,请客入席。他们手拉手步入餐厅,像一对亲密无间的好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