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死了张屠夫,不吃浑毛猪。”段祺瑞说,“没有他们难道不办教育了?你越是怕这怕那,他们越得寸进尺!”
“不,不,”徐世昌不急不火地说,“还是谨重点好。前次学潮已经平息,就是因为发了两道命令,使学潮死灰复燃的。”
“那是因为镇压失力!”段祺瑞恶狠狠地说,“我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实在无力平息**,只有武力解决,到时候勿谓言之不预也。”
说罢,拿起手杖拂袖而去。接着,王揖唐,李盛铎,段芝贵等鱼贯退场。剩下吴炳湘、李长泰及部分阁员你瞅我我看你,不知是走是留。徐世昌依然镇定如常,一挥手说:“干臣留下,其他人请退席。”
屋里只剩徐世昌、钱能训二人。他们心情都很沉重,徐世昌遥视窗外,钱能训垂眉低首。一时间谁也不说话,就这样坐着足足三五分钟。最后,钱能训打破沉默,悲天悯人地说:“0年来,卑职沐大总统知遇之恩,感铭五内。只说追随大总统为民办点事情,谁知命运多舛,生出许多不愉快的事。都怪卑职无能,有负厚望,甚感愧疚。”
“唉,”徐世昌叹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上天让我们与这些人遭遇,此乃天意,天意啊。”
“个人辞职比让人家轰走好,总统就让我走吧。”
“唉,只好如此了。你先走,我后走,我也不想干了。”
“总统休萌退志,那样,中国真的无望了。”
徐世昌和钱能训有0年的不解之缘。早在1898年,8岁的钱能训考中二甲18名进士,与傅增湘一起同授翰林院编修,历任刑部主事、郎侍、监察御史筹职,受到徐世昌器重。在徐任巡警部,民政部尚书时,钱先后任左参议,左、右丞等职。徐任东三省总督时,又把钱带到奉天,任奉天参赞,藩司。1911年徐任军机大臣,又推荐钱当陕西布政使。1914年徐任国务卿时,又任钱为政事堂右丞兼礼制馆总裁。由于他忠心事上,克尽职守,甚得徐的赏识。后来,钱在王士珍内阁、段祺瑞内阁中担任内务总长,两度出任代总理和总理。都和徐世昌的推荐赏识分不开……现在,钱能训被迫辞职,二人心中很不是滋味。
徐世昌说:“现在,我们研究一下几个问题。一,上海和会已经破裂,我想保留代表团,待时局稳定,我还要再举和议。”
“大总统醉心和平,可喜可敬。理应如此。”
“二,关于巴黎和会签约问题,我本想委曲求全,孰料有违民意。因此,我想一改初衷,电令中国代表拒签和约。”
“大总统能抵住皖系的压力?”
“死猪不怕开水烫。两害相权只有取其轻了。三,关于学潮问题。,刚才段祺瑞弦外之音已很清楚,他是想武力镇压。我想:秀才造反,十年不成。与其让段祺瑞镇压,不如我自己下令严加约束。”
“学生得寸进尺,也该‘严加约束’了。”
即日,徐世昌连下四道命令:
一令学生“持以镇静……务各安心向学,毋得干预政治,防害学业……其有不听训诫,纠众滋事者,查明斥退。”
二令“京畿警备总司令,步兵统领,京师警察厅总监,军警督察长,京兆尹等,一体认真防护,共维秩序。遇有纠众滋事,不服弹压者,依法逮惩。”
三令挽留蔡无培。“该校长殚心教育,任职有年,值兹整饬学风,妥筹善后,该校长职责所在,亟待认真擘理,挽济艰难,所谓解职之说,着毋庸议。”
四令挽留陆宗舆。“该总裁……勋勤夙著,未可以流言附会,致掩前劳。……所请免职之事,着毋庸议。”
徐世昌此举,分明是既想取悦皖系,又对学生留有余地,仍想走折衷调和路线,把局势稳定下来。
然而,段祺瑞并不买帐,继续向徐、钱施压,逼迫北洋政府下令免去教育总长傅增湘之职,由次长袁希涛暂代。安福系妄图控制教育大权。
次日晚上,安福系政客在太平湖安福俱乐部集会,研究策划部长人选。王揖唐怡然自得地说:“诸位,我高兴地告诉大家,经过多次交涉、施压,府院终于答应让参议院副议长田应璜出任教育总长。这是我们涉足教育之开始,是一次重大胜利……”
田应璜是安福系干将,是段祺瑞的忠实爪牙。议员们听说他们要指染教育领域,不禁欣喜若狂。没等王揖唐说完,就欢呼雀跃起来:“干得好啊”,“痛快”,“早该如此啦”,“把‘钱梆子’拉下马,换上自己人”……“肃静,肃静!”王揖唐微笑着挥手,“我还没说完哪……”接着,他宣布议员黄云鹏、吴文翰为教育部次长,连各司司长,各直属学校校长都换上自己人。当然,台下又是一阵狂呼滥叫。俨如整个教育成了他们的一统天下。
可惜,他们高兴得太早了。
田应璜执掌教育的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引起教育界及社会各界一片哗然。他们视此为教育界的奇耻大辱,各方责难接踵而至,锐不可当。
社会名流张謇首先发难。在通电中毫不掩饰地说:“……安福何派,派有何人……若以此派人主持教育,岂将夷全国于牛马襟裙之列乎?抑将熏学子以犬豕盲躁之臊也”骂得何其痛快,真是大快人心!
接着,北京学联连续开会,反对安福系插手教育,并商定19日举行罢课,以示抗议。各校教职员也频频集会,揭露声讨安福系丑行……这天,吴笈荪拿着文件急惶惶推开徐世昌的门,气喘嘘嘘地说:“大总统,全市5000多名学生参加了总罢课,北京学联发表《罢课宣言》和《上大总统书》,乱子闹大了!”
“嘿嘿,”徐世昌一反常态,一丝不慌,冷笑道“不乱不治,好嘛。”
吴笈荪大惑不解地看着徐世昌,心想:老头子怎么啦?每天忧心忡忡,惶惶不可终日,今天怎么倒轻松起来?徐世昌莞尔一笑道:“你看我干什么?拿来我看。”
吴笈荪先把一份《罢课宣言》递给他。青岛交涉失败,南北和议破裂,政府慰留曹章陆,罢免教育总长,安福系插手教育,军警冲击拘禁学生,留日生流血事件等棘手问题,悉数逐一涉猪,成为罢课理由。宣言是铅印的,很精制,想必印成上千万份,广为张贴散发,而且很快会传到全国去。
徐世昌又看《上书》,学生们理直气壮向他提出6项要求:①拒绝在巴黎和约上签字;②力挽蔡、傅二公,反对田应璜插手教育;③惩办国贼曹章陆;④撤销军警镇压学生令;⑤向日政府严正交涉,以重国权;⑥恢复南北和议,速谋国内统一。
徐世昌轻轻放下上书,以一个65岁老人特有的深沉、缓慢地声调说:“恢复和谈,东京交涉,这都是我的主张;田应璜插手教育实非我愿,皆因安福系胁迫,不得已而为之;既然舆论反对,正好借此搪塞之。只是惩办国贼,拒签和约我很难办到,我这个文人总统,是扭不过段老怪武人大腿的。唉,看来我的答复,很难令学生满意啊。入只有听天由命了。我跟老段的矛盾已形诸于世。老段越是血腥镇压,越暴露他的狰狞面目,越遭国人集矢。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你想,皖系的天下还会长久吗?”“大总统分析不无道理。”
据此,钱能训代表总统接见了学联代表,对他们的六项要求作了口头答复。果然,学生很不满意,声言不达目的,决不复课。与此同时,学生开展一系列爱国活动:组织演讲团、服务队,分赴各地宣传。他们还组织护鲁义勇队,出版《五七》日刊,学生运动迅猛向纵深发展。
不久,北京学联派出学生分赴天津、上海、南京、杭州、广州等大城市进行爱国串连,很快蔓延全国大中城市,那里的学生纷纷参加罢课行列,商业界则掀起抵制日货高潮。
这天,薄云遮日,天气很好。习习凉风,传递着阵阵凉意。段祺瑞戴一顶旧草帽,穿一件半旧月白纺绸衫,灰色丝绸中式长裤,在李思浩的导引下,正兴致勃勃,楼上楼下地参观建筑工地。除去他醉心的仕途外,其它他一概不专心。自从空府修建,他很少到工地浏览。今天,主体工程完工,内部装修开始,他才在李思浩的撺掇下来工地转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