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结舌:“这……这……在下努力做……清官。”段又问:“你是聪明官还是糊涂官?”魏结结巴巴地说:“这……在,在下实难评说。”段祺瑞以嘲弄的口吻问:“你身为父母官,百姓想什么,做什么,说什么,要什么,你都清楚吗?春天干旱你做了什么,秋天沥涝你又做了什么?断案时你收不收贿银,部下求见你收不收门包,你听不听老婆的话,你是怎么当上官的……?”魏祖德冷汗频扔,无地自容,噤若寒蝉。
段祺瑞继续数落:“你身为父母官滥杀无辜,激起民变。你他妈的一铺拉屁股走了,还得老子给你擦屁股!”魏祖德卟通跪地声嘶力竭地喊:“大人,在下对朝廷一片孤忠啊!”段骂道:“你忠个屁,少给老子惹事比什么都好!”
在一旁的付增湘没想到段祺瑞会发这么大邪火。但他知道段祺瑞的狗脾气,既不能说又不能劝,只好打打圆场。
对魏祖德来说,剿不剿匪他并不关心,关心的是能不能官复原职,能不能继续捞外快。他见老段发这么大火,误以为关节没打通,金钱没使到。于是,赶忙从提包里掏出一张5千两银票,两包大烟土,哆哆嗦嗦放在桌上,吞吞吐吐地说:“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事成后另有重谢。”
虽然段祺瑞不是什么好“鸟儿”,但比起其他军阀政客生活上还朴素些。他不抽大烟,不喝大酒,不出入烟花柳巷,不游山玩水,不许号房收门包,不许家属参与政事,不疯狂聚剑财物;他虽身居高位,原籍合肥没置办过房产田亩。他特别痛恨贪官污吏。他一见魏祖德施贿,气不打一处来,瞪着一双牛眼狠盯着魏祖德,吓得他毛骨悚然,无地自容。半响,段祺瑞才拍案而起,把钱物狠狠一扫,吼道:“滚——!”拿起脚走了。
魏祖德脸色煞白,呆愣愣立在那里,半响说不出话来。付增湘圆场道:“不要介意,段大人脾气有点怪,人还不错。你放心,袁大人已命他带兵平叛。你先在宾馆等候,到时候我说服他让你带路。”傅增湘这样待他是看重那5千两银票和两包烟土,到嘴的鸭子岂能让它飞了?他说:“这些东西你留下,我给你慢慢打点。”魏祖德倒头便拜:“大人的再造之恩在下终生不忘!”
段祺瑞回到东关兵营,立刻命人去叫徐树铮。不一会儿,一个0多岁的英俊青年匆匆而入,对段施礼。段关怀地问:“家眷接来了?”徐树铮一磕脚跟说:“多谢大人关照,接来了。”段祺瑞说:“我跟你说过,跟我说话直来直去,不要客套。”徐树铮说:“是,大人。”段祺瑞说:“我原想放你几天假,看来不行了,你得跟我到南边去几个月,完成一项重大使命,你先看看这些玩艺儿。”段祺瑞指着从督府带来的材料说。
对部下冷若冰霜,对同事傲慢无礼的段祺瑞,为什么独对一个小小的记室如此推重?这里有一段传奇故事。
……1900年冬,段祺瑞随袁世凯驻防山东济南。一日傍晚,他去南关高升客栈会客,见一青年正在厅堂写楹联。字迹苍劲,挥洒自如,既无草稿,又不折迭,提笔便写,写得又快又好。时已岁暮,地冻天寒,青年只穿一件夹袍,全无寒酸颓糜之气。段颇感蹊跷,遂驻足观看,赞道:“小伙子,写得不错呀。”青年落落大方地说:“多谢大人夸赞,惭愧惭愧。”段问;“天寒地冻,你为何穿得如此单薄?”青年叹道:“唉,大人有所不知,晚生投友不遇,囊中羞涩,只是暂住一时,待家中汇来银两,再行返里。”
段祺瑞对青年很感兴趣,便把他叫到内室叙话。青年道出他的苦衷。
青年叫徐树铮,字又铮,江苏萧县人,时年1岁,出身耕读世家。其父忠清公乃乡里鸿儒,以拔贡起家,官家委以官职均坚辞不授,甘愿教授乡里。因成就斐然,幕名来学者络绎不绝。其母岳氏,武圣人岳武穆后裔,自幼教树铮精忠报国之道。其父对他督教甚严,尽倾所学以教之。但是,徐树铮对八股文的空洞说教不感兴趣,一心想投笔从戎,报效国家。但父母执意要他走科举取仕之路。不得已树铮离家出走。父母大为震惊,坐马车追到清江,硬是把他“押”回来。
父母为让他安心,决定娶妻以羁之。秋天为他娶了夏鸿筠女士。其妻贤慧美艳,夫妻恩爱有加,然徐树铮仍郁郁寡欢。妻追问何事,小徐道出原委。不料妻深明大义,秉明父母,尽倾体已,送他来济南投效袁世凯。无奈好事多磨,袁世凯正居母丧不便会客,派道员朱钟琪接见。因话不投机,小徐被迫另谋出路……听了徐树铮的叙述,段祺瑞深受感动,他说:“这样吧,我想请你做我的记室如何?”徐树铮倒头便拜,激动异常:“大人再造之恩不才终生不忘,不才愿永远追随大人,矢志不渝!”
就这样,他们一拍即合,结下了生死之缘,成为一对5年沆瀣一气,形影相随的搭档。他们经常彻夜长谈,纵论天下大事,也就个人前途做一番推论,段祺瑞有如鱼得水之感。
小徐的办事效率特别高,边会客,边交谈,边起草文件,能五官并用。他的记忆特别好,看过的公文,条例,只要段祺瑞一问,便能对答如流,且分毫不差。段祺瑞非常喜爱这个年轻人。
徐树铮一目十行地看完资料。段祺瑞说:“平心而论,我对清王朝和洋人并无好感,他们有些事做得太过分了。老百姓的苦是实实在在的,老百姓的做法也是被逼无奈。再说,地方上的贪官也着实可恶。所以,要我去镇压手无寸铁的百姓心里很不是滋味。”徐树铮说:“这个王朝是不尽如人意,气数也要尽了。但它像一条破船,要想度过彼岸,达到个人目的,不仅不能抛弃它,还必须维护它。”
段祺瑞说:“唉,只好如此吧。袁大人把如此重任交给我,你看我能如期完成吗?”徐树铮说:“总督委以重任,一是借重您的才干和魄力;二是对您的信任。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晋身之机,也是取信洋人和朝廷的好机会,万望大人紧紧抓住。至于时间嘛,难说。这股匪势已波及三省十几县,又在与几股匪逆联手。这一带民风低下,剿起来困难重重啊。不过,敌势迁延并非坏事,一蹶而就反而不好。”
段祺瑞发出会心的微笑。又问:“应采用何种战法?”小徐说:“夤夜深入,直捣匪穴,勇猛壮烈,不给匪逆以喘息之机,可一鼓而平也。”段问::“出手太重会不会遭人非议?”徐说:“袁大人、老佛爷意在速决,至于以何方式他们不会计较,大人可以放手大干。”段说:“好,你速写一份行动方案呈报袁大人,天后出发。”“是。”“还有,这次出兵我升你为文案,也好朝夕相随。”“感谢大人栽培!”
血洗三庄
景廷宾家住直隶顺德府(今邢台市)广宗县东召村。这里土地贫瘠,民风强悍,极具革命传统。景廷宾清同治年间考中武举人,今年40岁,生得人高马大,仪表堂堂。他性格开朗,平易近人,仗义疏财,广交善结,武林弟子遍布各地,不仅武功好,人品更好,大有登高一呼,从善如流的气概……从景廷宾决定起事之日起,东召村、西召村、板召村上千户人家没有安生过。村民们紧张、恐惧、亢奋、不安。壮男壮女挖堑壕、修街垒;厨师埋锅造饭,屯粮备米;铁匠赶制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工匠修造火药火器;巧姑巧嫂刺绣“扫清灭洋”大旗;秀才们赶写檄文,揭帖和标语。
几千年来一家一户的小农,要想改变传统生活方式,做出改天换地的惊人之举岂非易事?家里死过人的,想着报仇雪恨;没死过人的,想着息事宁人;富有者担心倾家荡产,清贫者想的是破罐破摔;老人安于平安而终,青年人追求轰轰烈烈;妇女们胆小怕事,孩子们惟恐天下不乱。有人渴望坐享其成,有人信奉吃亏长在,有人钟情于“也许”……十个人有十个人想法,百个人有百个人心眼。这些人胆子最大,同时又胆子最小,毕竟清兵没有刀压脖子,也许没有那么严重。所以,挖堑也好,垒墙也罢,不乏敷衍塞责者;破费一点,付出一点难免斤斤计较者。还有的人更现实,拉家带口逃出是非之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