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玻璃

    透过窗户，朱谨可以望见楼前的两片花圃，枯黄的草结结实实地压在泥土上，上面长着几棵果树。

    朱谨昨天一个人确认过，它们是两棵桃树，一株枇杷，还有一棵柚子树。她想着什么时候把基地仔细逛一遍，做个“果树分布图”，就像她和同学在魔法专科时做过的那样。

    回想起那时的记忆，朱谨忍不住嘴角上扬。她在内网查了，基地还没人做过，她兴致勃勃地幻想起地图成型的样子。

    她目光炯炯地看着那些树。

    这时，一个高挑的女性身影穿过小径，在窗框和桃树之间停了下来。她左手横过胸前，托着右手肘部，那只手里正戴着终端，因为隔得太远，朱谨看不清楚，凭感觉她像是在和某人说话。

    朱谨转头看看空空如也的讲台，又低头看了眼时间。

    快八点半时，女人停止了交谈，朱谨注意到她向这边走来，赶忙低头，装作在看终端的样子。

    上课铃准时响起，一名女性教员踏着铃声走进教室，教室里细碎的交谈声立刻停了，这是他们在基地的第一节课，大家都充满了期待。

    是啊，想想看！在你面前的可能是安全部的解析专家，也可能是久经战场的特殊刑警！

    女人利落的放下皮包，只见她头发高高盘起，深灰的外套里搭着一件黑色毛衣，无名指上的戒指微微闪烁着光芒，戒指本身并不起眼，纤细的指环上仅刻着简单的斜纹，然而作为她身上唯一的装饰，却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她拿出终端，目光扫过布满灰尘的数据线，嘴角紧紧抿着，嫌弃地用两根指头把线捻起来插在展开后的终端上，随后直起身来。

    她的身材十分高挑，此刻站在讲台上，甚至显得比一般男生还要高，镜片后的目光敏锐而极具穿透力，朱谨不怎么愉快地想起了以前的数学老师。

    叶佳霸气十足地扫视全场。

    “2318级的各位同学，上午好。”她微微停顿，而后继续说道，“我叫叶佳，就职于安全部对内侦查局。”

    底下发出轻微的骚动，大家互相看看，眼睛里透露出激动的神色。

    “同时也是基地教员，”叶佳接着说，“本学期将教授你们《解析与反解析理论》课程。首先我想说的是，这门课很重要，当然，你们的所有课都很重要，包括《思想政治》和《心联网发展史》（注释1）。”她耸耸肩，下面传来几声轻笑。

    叶佳十分不以为然，“其他课挂了，你们还有机会补考或者最后去选其他岗位，但如果你们在这门课上挂了，对不起，任何部门都不要你们，连解析也做不好的解析者说白了就是废物。我要强调的是，这门课只有一次考试机会，没有补考。”

    底下一片沉默，这下没人笑得出来了。

    “其次，你们在大学里接触到的那些都是皮毛，实际工作中根本派不上用场，想要在这里混下去，就得好好听我讲课。顺便说一句，《反解析实践》的老师也是我，”叶佳面无表情地看着瞪着她的同学，补充道，“要求和这门课一样。”

    教室里弥漫着诡异的沉默，有人露出惶恐不安的神情，仿佛自己来错了地方。

    朱谨开始觉得呼吸不畅，好像肺被人攥紧，氧气正从那里挤出来。

    “果树分布图”要延后了，她想。

    “我们开始上课。”叶佳抿了抿嘴，看着自己的新学员，“哪位同学能告诉我，什么是解析？”

    下面依然是一片沉默，大部分人低下头，在心里默默说着答案，并对自己的回答感到满意。

    有人举手，叶佳示意对方来回答。

    “解析是指人通过脑电波获取装置和其他辅助设备获取并正确解读对方的思维。”

    “正确，解析器诞生初期，很多人质疑为什么一定要人作为接入口，难道不能通过电脑远程解读吗？”叶佳看着对方，毫不客气的问道，“你怎么看这一观点？”

    朱谨侧过头，看见何淑娴一边听一边微微点头，随后，她停了一两秒组织语言。

    “我认为这一观点是错误，并且非常危险的。”何淑娴开口道，她笔直地站在那里，眼神坚定，充满自信，“第一，解析思维和笼统的判断、归纳不同，是真正‘人和人之间心灵的对话’，电脑想要做到这一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第二，脑电波原本就是一种交流方式，只不过我们的脑电信号太过微弱，导致人体无法直接接收，但脑电信号获取装置解决了这一问题，人类既然能直接获取对方的思维，就完全没必要再通过电脑了；最后一点——”

    何淑娴停了一下，神情严肃起来，“用电脑解析思维是非常危险的方向，要实现这一点，AI必须做到情感突破以及学习的自循环，那么其自我意识的产生就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了，到时候设计者也无法再控制它。22世纪，人类就已经达成《反高级人工智能体协议》，严格规定了AI的开发范围和限度，而电脑解析思维的做法显然违反了该协议。”

    沉默的气氛终于出现了松动，不少人抬头想看清叶佳的表情，更多的人则看着何淑娴，窃窃私语。

    “不错。”叶佳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些，她点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何淑娴。”

    “何淑娴的回答是对的。”叶佳示意对方坐下，“心联网技术诞生之初，人们依然沿用脑电图时代的思路，寄希望于用机器来解读人的思维，直到发现这是根本不该触碰的禁忌。”

    叶佳顿了顿，又恢复了冷冰冰的表情，仿佛脸上有一个重置装置，“但在探索机器解读的道路上，有一项成果至关重要——那就是脑电信号获取装置的发明。在脑电波获取技术取得突破性进展后，人类第一次尝试人与人思维的直接连接，可以说开启了人类新的时代。”

    朱谨打开扩展屏，终端如一朵黑色的花缓缓展开，她唤醒屏幕，开始低头做笔记，这些内容学校断断续续讲过，却没有一次像这样清晰地呈现在脑海里，好像一堆形状各异的珠子，被叶佳用线串在了一起。

    “解析器的核心就是这种脑电信号获取装置。”叶佳按了一下讲台边的开关，教室瞬间暗了下来，窗户的透光度被调到最低，瞳孔猛然放大，朱谨睁大双眼努力适应着黑暗。

    黑暗中，放大一百倍的半透明芯片在讲台和座位之间的渐渐浮现，柔和的光笼罩在周围。

    “解析器分为三种。”叶佳说道，柔光打在脸上，让她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尽管她现在已经快五十了，不难想象她年轻时是怎样的一个美人，“强化解析器，一般用于专业情报窃取；一级解析器，用于获取一般情报；二级解析器，通常用在心理干预、审讯罪犯等方面，也是最常见的解析器，你们在学校接触到的就是这种。解析器的类型很难从外表上判断，方法一是保管好它的外盒，方法二是用指尖按住芯片，上面会有代码出现，但这种方法只有在手指温度高于芯片原来温度时才有效。”

    “解析器有严格的使用限制，虽然入选以后，每个人都会得到自己的解析器，但使用权限不归你们，而是由上级掌握，一般只有在执行任务时才会开放，有严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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