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苍跟在范淮身后, 目送他离开,一直到他的身影隐没在茫茫人海之中。
她停在街头,看着川流不息的车道与人声鼎沸的商场, 感受无数人从身边走过, 却又如早晨缥缈的薄雾一样触不可及的寂寞。
她将手揣进口袋里,沿着路边的行人道踱步前行, 走了一段,才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在不停震动。
穹苍猛然一个激灵,心知不妙,摸出手机一看, 主页屏幕上果然挂着明晃晃的一串未接来电,全部来自贺决云。
贺决云急切地给她大了十来个电话, 见她不接,中间又穿插了多条短信。
起初还是很淡定地询问她的去向。
“你去哪里了?出门干什么去?”
“你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不接电话?”
“有空了回个电话。”
“你把支票压鼠标底下是做什么?我不是偷看监控我只是以为你人没了。你给我敬礼又是几个意思?”
到后面越显暴躁。
“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还连短信都不回!你生气干什么要冲着我来?我又没惹你!”
“你上次惹到我我也没跟你计较,怎么轮到你连个招呼都不打人就跑没了?”
“说好了没事儿别离家出走, 你不会走这么幼稚不冷静的套路吧?”
“你再不回电话我报警了啊!我用权限开定位了要。你那么大人了怎么能玩失联?”
“穹苍!你这样我也要生气了啊!”
一阵狂风暴雨般的发泄之后, 短信发送时间出现了一个空档。就在刚才,贺决云发来了满是平静的一句话。
“有空了回个电话。”
平静的背后显然是一派超脱的胸怀,形象生动地描绘出了贺决云放弃挣扎、缴械投降的觉悟。
穹苍静默许久, 认真阅读了几遍短信内容,那点因为范淮而积攒起来的忧郁,最终被贺决云给击了个稀碎, 连残渣都沿着流水线工程一起被运进了焚烧厂。
真是……自带表情包的一段文字。
穹苍不知道贺决云对她的生存能力究竟有着多大的误解, 不过只是寻常出个门而已,急得好像未成年儿童走失了一样。但被人关心总不是一件会觉得讨厌的事,甚至穹苍还因为贺决云的抓狂而觉得有点好笑。
她握着手机,往里侧退了退, 蹲到一家店铺前方的台阶尽头,以免挡住别人的路。
穹苍还是明白的,这种时候,她不能直白地跟贺决云说,“我没有听见”,那贺某人大抵会把她彻底拉到黑名单上去,加上上回还没有清算过的旧账,短时间内她都要面对一个阴阳怪气的q哥。
穹苍考量片刻,认真编辑短信。
穹苍:我来见何队了。
贺决云的短信第一时间发了过来,可见他一直在盯着手机。
贺决云:又去见何队?你跟何队到底什么关系?你们不是才认识不久?
穹苍一阵自我怀疑。
何队……何队不行吗?
贺决云:为什么不接电话?
穹苍:何队不许我接电话,要肃静。
贺决云:怎么这样啊?那你为什么不回短信?
穹苍:何队不许我开铃声,刚才在街上,周围太吵,没听见震动。
穹苍:【难过】不好意思啊。
这个解释很蹩脚,但可能是最后的那个表情包很好地唬住了贺决云,小贺同志纠结了不到一秒钟,还是将这一页轻轻翻过。
小贺真是一个善良的人。
贺决云:我以为你跑没了知道吗?下次有事出门能不能先给个报备?
穹苍认错的态度一向是飞速且没有灵魂。
穹苍:我错了。
贺决云很气。他气愤地打下了两个字——
算了。
穹苍:我出门没带东西,走之前朝监控器挥了下手,我以为你懂。
贺决云:我懂什么!挥手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而且你根本不是挥手,你是敬礼!敬礼难道不是致别吗?谁平时出门是敬礼的?还把钱给留下了。你让我从哪个方面懂?正面还是侧面?
他们两人脑回路对上的概率本来就不高,心有灵犀这一点在他们身上经常失效。贺决云没觉得这问题有哪里严重,毕竟语言的发明不就是为了促进交流吗?了解是要在长期生活的条件下创造的,穹苍都没给他机会。
如果穹苍经常给他出类似考点新奇的阅读理解题,他年轻脆弱的心脏,真的承受不住一次次的梗动。
……但是这事也不能全怪穹苍。贺决云意识到了。何队得背大锅。
穹苍正想着该怎么安抚,前面那条满是暴躁的信息突然不见了。
【贺决云撤回了一条消息】
贺决云:今天晚上回来吃饭吗?
穹苍被贺决云突如其来的包容弄得有些惭愧。然而那种感情只是稍作停留,没能帮助穹苍说出真相。
穹苍:回来的。
贺决云:嗯,早点回来。我先去工作了。
随后对面就没了动静。
暴怒的贺决云就这么轻易地把自己给顺毛了。
穹苍看着停滞住的手机界面,出于谨慎起见,给何川舟也发了条信息,跟她知会一声。说如果贺决云来问,帮她兜个低,证明今天自己去找她了。
这条信息,何川舟是离开监狱后才看见,这时候已经十分钟过去了。
何川舟坐在车上,心想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还在谈恋爱阶段呢就开始找人打掩护,一点都不坦诚。
不过如果是穹苍的话,多半是有她难以解释的正当理由。
何川舟往下翻了翻聊天记录。
贺决云并没有来找她打听,于是她主动给贺决云发了一条信息。
何川舟:穹苍跟我在一起。
贺决云接到这条迟来的报备短信,有点茫然。
贺决云:忙完了?那你让她接电话。
何川舟面不改色地回复:我们要进去探监了,再说。晚上她会回去的,别催。
何川舟处理完贺决云这边,直接给穹苍打了个电话。
对面倒是很快接起来,何川舟语气随意地问道:“人在哪儿呢?”
穹苍那边听着很安静,她说:“准备去医院。”
“你这还没好?”何川舟惊讶道,“复诊你让我给你打什么掩护?你没事吧?”
穹苍解释了一句:“我想去探望一下李凌松的前妻。”
何川舟放心道:“哦,我也正要过去。那就医院见。”
穹苍:“好。”
李凌松的前妻,穹苍没见过多少次,她只记得两人已经离婚很久了,关系比较寡淡。育有一个儿子,叫李瞻元,比穹苍父亲还要大两岁。
其实她见李凌松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李凌松研究社会心理学,同样是一位感觉很敏锐的人,他能察觉到穹苍对自己的抗拒。在方起不曾出现的时候,他对穹苍提供的大部分是经济上和学习资源上的帮助。后来方起跟穹苍混熟,他才多了一个跟穹苍沟通的渠道。
可惜,方起未能叫他们关系缓和,每次两人对话,仍旧带着明显的疏离。
穹苍站在医院门口,从店里挑了个漂亮的果篮,又买了一束花,提在手里,上去探望。
病房信息是穹苍找方起打听出来的。连方起也不知道他师娘的生日快要到了,还是辗转去找了李瞻元询问,才把确切信息告诉穹苍。
穹苍到的时候,病房里除了李凌松的前妻——薛女士,还有一位中年看护。
她不着痕迹地在房间里扫视一圈。
病房装饰得很温馨,花束、摆台,塞在各个角落,甚至显得有点拥挤。连被子和床单也换成了鲜艳的花色,不像别的病房一样那么冰冷。说明家属把她照顾得很好。
穹苍草草看了一眼,快速收回视线,落到薛女士身上。
薛女士的神智看起来是清醒的,只是身体很虚弱。异常瘦小,堪称瘦骨嶙峋。关节处的骨头向外凸起,更像是一层皮挂在了骷髅上。
病床附近摆着各种精密仪器,监测她的体征。现有的医学其实已经无法给她提供过多的帮助,只能让她稍微好过一点。
薛女士盯着她的脸,半晌没认出人。穹苍自报家门后,她想了好一会儿,才对上号。
“原来是你,没想到你会过来看我。”薛女士很惊讶,声音沙哑,朝她点了点头,“让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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