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瞥见少年无动于衷的模样,似乎又有些懈气。
转而垂下肩膀,将两手规矩地放在身前,微微缩起身体,跟只犯了错的小动物似的侧着脑袋眼巴巴地瞧着对方。
“你……不要不高兴好不好?”
明知道此刻壳子下装着的是黎念,可枇杷的目光还是微微闪躲了一下。
——因为兰云止的脸。
他没有办法看到那张脸上流露出请求或者落寞的表情。
那边黎念还在口口声声地解释着,自己晚上一个人睡不踏实,必须抱点什么才能睡着。
枇杷一下子抓住了重点:“那陛下从前又是如何入睡的?也是找个什么人抱着么?”
“……”
黎念一下子卡壳了,脸上的笑容一顿,心虚之色更甚:“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孤其实……其实……”
大概是太过紧张的缘故,不自觉就用回了之前的自称。
枇杷看着青年汗流浃背的模样,平静地笑了笑:“其实陛下不用解释什么的。夜深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说着,就转过身闭上了眼睛。
安静的房间里,好一阵没有响起任何声音。
那道停留在后背的视线被始终没有撤离的迹象。
过了一会儿,枇杷都有些犯迷糊了,才听见一声似有若无地呢喃:“为什么还是不行呢,孤明明都已经……已经那么努力地学着去做了……”
也不知对方是在问他,还是自问。
其实枇杷也想问一声为什么。
——为什么,人们总是喜欢这样的一厢情愿呢?
枇杷不知道黎念是否有想过,问题根本不在于黎念到底做了些什么。
而只是在于他是黎念,他却不是喻轻舟。
枇杷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的具体过往,也无意参与其中。
当然枇杷很庆幸,因为对方将他看做喻轻舟的缘故,所以一直没有采取过任何出格的行动。
但也仅仅只是如此而已。
枇杷不知道这样表面上的平静还能持续多久,但心里有预感迟早会有爆发的一天。
——在那之前,自己又能做点什么呢?
喻轻舟再次出现在他的梦中。
依旧是站在他的身后,看不到对方的模样。
【你似乎很苦恼的样子。】喻轻舟道。
【是啊。】枇杷没有丝毫的隐瞒,反正他在想什么,梦里的这个喻轻舟也不是不知道。
他兀自苦笑了一下:【托了你的福,我也算是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我应该知足的,可是就连我自己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什么个情况。】
【……】
【好吧,我知道其实这和你也没什么关系。】
枇杷轻声念着,有些丧气地垂下了肩膀:【我可能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喻轻舟,你在听吗?】
身后之人低低应了一声。
枇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高兴起来,也许是因为能有个人在这里陪着他。
而这个人是喻轻舟,就算对方也说过什么他们是一个人的鬼话。
但至少在他心里,有喻轻舟在,他就能安心做他的枇杷。
毕竟世界上怎么能同时存在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呢?
【喻轻舟,如果你是我的兄长就好了。那样我们就可以一起长大。你还是那个人人喜欢、人人称赞的小道长,我呢,就是讨人厌的跟屁虫弟弟。】
像是被自己的想法逗乐,枇杷兀自笑出了声。
然后兴致盎然地描绘起那幅图景。
【管他是黎宵还是黎念,还是兰云止,还是旁的什么人——有一个算一个,他们喜欢你,可我偏偏要黏在你的身边做他们的绊脚石。看他们一个个靠近不了你然后着急跳脚的模样,到那时候我就躲到你的身后,冲他们吐舌头扮鬼脸。】
说到这里,枇杷的嘴角上扬,似乎也听见了从身后传来的轻轻笑声。
带着忍俊不禁的意味。
【回到家里,娘亲也会笑着将我们揽进怀里,嗔怪着说我如何如何不庄重不沉稳,应该向你学着点才是。】
说着说着,少年声音的笑意渐渐淡了,转而多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感伤:【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
他吸了吸自己的鼻子,忽然猛地转过身来看向身后沉默不语的青年。
【喻轻舟,你究竟是真的喻轻舟?还是我头脑中的一个念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