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小佛堂的“古怪”,唐家祖籍的真假,确实已经不是重点。
“小佛堂里不仅供着唐家的牌位,还有唐老太太娘家柳氏的牌位。”杜振熙回想起小佛堂里的所见所感,仿佛又置身于那一方阴郁空间中,情不自禁地默默打了个寒颤,“照唐七小姐之前所透露的说法,那些有名有姓的唐家先人,应该是她那些已逝的叔伯兄姐。
古怪的是那些空白的牌位。听唐七小姐的意思,唐家即便是迁居广羊府前,家里也没那么多人口。只怕那些空白牌位中,有些是唐家的,有些是柳家的。”
想不通的是,柳氏一个出嫁女,又在唐家扎根做了多年当家老太太,怎么会特意在唐家供奉娘家的牌位,即不合情也不合理,行事还神神叨叨的。
唯一能肯定的是,柳氏的所做所图,和那几条空有牌位的人命脱不开关系。
“还能肯定的是,柳氏既然是直接冲着杜府来的,那几条人命,必定也和杜府有关。”陆念稚神色渐渐凝重,垂眸若有所思道,“我虽是半道才进的杜府,但该知道的家史家事,大老爷、大夫人在世时,曾悉心教导过我。要说老祖宗确实曾做过贩卖私盐的事,但要说杜府曾做过谋财害命的勾当,却是没有的。”
且贩卖私盐,钻的是律法空子,占的更是官府的利益交换,更别说当时杜府依仗的,还有定南王府的默许和帮衬。
以老祖宗的果决智计,只会见好就收,不会贪得无厌到牵扯进人命。
症结不在老祖宗身上,柳氏的辈分比江氏还要矮一截,和大老爷、大夫人同辈。
那么,人命和谁有关?
杜振熙想到这里,手心无端端沁出一层冷汗,她猛地睁大眼睛,愕然道,“家里这么多年来,唯一牵涉人命的,只有大伯出海行商,遭遇海难一事!”
陆念稚眉梢微挑,沉声道,“小七,你想到了什么?”
不等杜振熙回答,他已经再次开了口。
“小佛堂的空白牌位,和那次海难有关!”
杜振熙和他异口同声,生不出半点神同步的感慨和喜悦,一张小脸满是错愕和更深的疑惑,“那次海难百年难得一遇,根本就是不可测的天灾,如果能人为算计,大伯怎么会一去不回白白丢了性命,还害的大伯母一病不起,没给大房留下血脉就跟着大伯去了!”
她又痛又气,咬牙切齿道,“那些一同葬身大海的人命,和同样无辜的大伯有什么关系!一整条海船多少条人命,如果事先知道会出事,大伯难道还会故意带着同行送命不成?柳氏是不是老糊涂了!唐家和柳家的人命,凭什么算到大伯身上,凭什么安到杜府头上!”
彼时老祖宗已经去世,留下关闭奉圣阁不再贩私盐的遗命后,杜府正处于青黄不接、急于转型的关键时候,杜府大爷打着出手最后一批私盐盐引的幌子,暗中搜罗货物装满商船,冒险走海路,为的是能给杜府捞一桶金。
货多利润大,成本也高。
纠集的不光是当地商户,还有岭南、闽南的商人。
唐家和柳家,八成占了一股份额,也各自派人跟船,和杜府大爷一道出了海。
却也一同丧命海上。
否则如何解释那些空白牌位,如何解释柳氏对杜府隐而不露的恨意?
电光火石间,杜振熙想到陆念稚交给她的商船名册,她绷着身子靠近陆念稚,眼中满是冷光,语气也冷,“您让我整理的名册后头,附带着当年大伯走商船时的合伙名单,现在已经知道症结所在,我回去就将名册重新过一遍!”
灯下黑,她万料不到唐家和杜府有这样的渊源,整理名册时哪里会先知到留意名单?
陆念稚颔首,又摇头道,“大哥那次出海,做的到底是掩人耳目的事体。名册记载的内容只是做给外人看的,详细的合伙人、行船记录,应该收在别的地方。此事背后,如果不是唐老太太对杜府有所误会,就是还有什么我们目前没查到的内情……”
“库房……”杜振熙紧绷的身形一松,重新跪坐道,“安置商船的码头库房。详细的行船日志,应该收在库房里。”
杜府租赁的码头库房,在广羊府城外,距离略远,此时再急也无法立即就飘去库房。
这事也急不得。
才刚离开唐家,谁敢保证柳氏没有让人暗中盯梢他们的动静?
陆念稚表示稍安勿躁,看着神色冷硬的杜振熙,心头不由一软,有意缓和气氛道,“小七,现在……你可还想着娶唐七小姐?”
娶个蛋!
以前还想着事后再退亲,如今连先定亲的念头都没了。
杜振熙心下自嘲,苦笑道,“不想。如今还有什么亲好结的?”
唐家,不是来结亲的,而是来结仇的。
这仇,还来得莫名其妙,且等着揭开最后一层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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