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背影上,眼中若有所思,静立花厅片刻,便径直往清和院而去。
凑牌桌的江妈妈早已点了几个粗壮婆子,领人往前院支援,小吴氏则慌忙离座,杵在大吴氏身后深深垂着头,听见陆念稚来了的通传声,忙趁机避让出去。
大吴氏本满心恼恨,正待杀将出去手撕小三,一瞅见陆念稚就莫名心虚,忙扯出个强笑道,“恩然来啦?瞧这脸红的,我让人上碗醒酒汤?”
“你也别瞎忙了。都坐下,正好把话说清楚。”江氏目光如刀,戳得大吴氏噗通落座,转向陆念稚捏着眉心叹道,“你二叔在外头养了个女人,女儿已经及笄将满十六了。原先听你二叔夸得天花乱坠,我还当真是个好的。
本来想着明天让你二叔、二叔母带去奉圣阁仔细相看相看,你要是也觉得合适的话,就说给你做媳妇。一来知根知底,二来也不至于委屈你,这三来,也能让你二叔留着点老脸。如今看来,那女人不是个懂事的,是我想岔了……”
大吴氏顿时急了,偏不敢顶嘴,又正恨着芸娘,真是说好说歹都不是,只吧嗒吧嗒噏合嘴唇,活像被抛出水面的鱼儿。
“二叔、二叔母一片好意,也是您的一片苦心,您可别为个外人怪上了自己。”陆念稚瞥一眼闻言松口气的大吴氏,面露意外之余,答得倒是出乎意料的干脆,“既然是您和二叔、二叔母的意思,我自然全凭您三位做主。只是……”
他话锋一拐,重点跟着一歪,“之前小七来庆元堂见我时,只说您要替我选亲,却没说具体定的是何人。小七瞒我倒瞒得紧,否则何至于人都找上门了,我还一头雾水。”
“八字还没一撇,怎么好宣扬得人尽皆知?”江氏见陆念稚云淡风轻,拳拳孝心半点不打折扣,一时愧疚一时欢喜,心头交织着复杂情绪,面上疼爱同样半点不掺假,“你错怪小七了。她可没瞒你,她只知道有这么对母女,哪里知道后头的事,我们也瞒着她呢。”
陆念稚不自觉挑起的眉梢轻巧落下,眸底亮芒一闪而逝,扬唇笑道,“哦?那具体怎么回事,您和二叔母,可得和我这个当事人仔细说道说道。”
他满脸纯粹的好奇,语气轻松兴味,明摆着有意缓和气氛。
亲昵之情信手拈来,逗得江氏老怀大尉,顺着陆念稚转入闲唠嗑模式,平心静气道,“是这么一回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哪有外室主动找到正室门口的,那女人莫不是傻子,二夫人还没怎么着呢,自己倒送上门撞枪口!”珠儿也在说芸娘,转着眼珠提议道,“小姐,要不您先回南犀院,我去前头帮您看好戏去?”
之前借着江玉暂代管事的便利,她早往西墙角门打探清楚芸娘母女的事,此刻满心兴奋想追后续。
不等她再怂恿,就听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声,“想知道怎么一回事,问我就是了。何必要珠儿亲自跑腿?”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入耳,珠儿乍惊过后一脸嗔怪,甩帕道,“大少!这里可不是上回的假山洞,左右无人经过!您这样突然冒出来,凭白吓人不说,小心被人瞧见!”
这半路杀出的男声,竟出自本该散席回西府、万不该出现在东府后院的杜振益之口!
他年已及冠,屋里妻妾成群,自有一股成年男子的风流姿态,闻言不慌不急,闲闲瞥了珠儿一眼。
杜振晟有句话没说错,杜府子嗣有毒归有毒,遗传基因却是杠杠的,东府并西府就没一个生得丑的。
珠儿叫杜振益这么一看,顿时嗔怪变娇羞,忙忙低着头后退,将空间让给杜振益和江玉。
这般行事,竟似毫不避讳男女大防,反而乐见杜振益的突然显身,不仅习以为常,还驾轻就熟的自觉放风。
而江玉所住的南犀院偏离杜府中轴,地势偏僻了无人迹,一番动静之下不见惊动他人,只见杜振益越发放开手脚,视南犀院地界如自家后院,越过珠儿就从身后抱住江玉。
“我的好人儿,小脸怎么这样白?真被我吓着了?我的乖乖,是我的错!”杜振益一行捧着心说肉麻话,一行捧着江玉的脸就往上亲,“乖人儿快让我香一口压压惊。这也不是头一回了,上次我拉着你在假山洞里……你不也喜欢得很?今儿天时地利人和样样占全了,府里正乱着呢,不必担心有人闯到这儿来,你怎么反而怕了?”
“我哪是怕,你也吓不着我!”江玉一开口就泪珠断线,抽噎着推开杜振益,委屈道,“我就知道你爱的不过是我的身子,哪里在乎我是好是歹?我费心费力的操持家宴,讨好你那几个嘴巴不饶人的姐妹们,到头来还要被人欺负!”
她一心告黑状,不理杜振益毛手毛脚,推拒间尽显欲拒还迎。
原来她初到杜府没多久,就叫杜振益偷偷摸上了手,先还寻死觅活偏不敢声张,可叹本性爱慕虚荣,年幼无知叫杜振益换着花样“宠”了近三年,竟也乐得自甘堕落,和杜振益暗中苟且,越发作得心气高、眼界高。
锦绣之下多藏龌龊,此话,当真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