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弯了腰,“五姐、六姐、八妹,四叔才刚回府,就往前头和叔祖父、二伯父、大哥一处吃酒说话去了,万不会往后头姐妹家宴走动的,你们、你们不必这样郑重其事。”
未出阁的小姑娘家,哪有小小年纪就戴全副头面的,没得叫人编排暴发、轻浮。
还不是怕辜负陆念稚的“好意”,特意挑着今天全副武装,好叫陆念稚能直观感受到,她们发自“内心”的感激和欢喜。
陆念稚挑手信的品味差,看人的眼光倒是不差。
似乎真如他所说,除了杜振熙,其他小辈都有点怕惹他不高兴。
杜振熙想到此处,越发觉得好笑。
嫡亲三姐妹则脸色齐齐一松,一听陆念稚不会来顿时不矜持了,歪七扭八的摊成一团,囔囔道,“快,快帮我换下头面,压得脖子疼!”
各自身边的大丫鬟早有准备,纷纷忍着笑,取出随身包裹,重新帮自家小姐换上家常首饰。
“七弟快来坐。一会儿你去前头少不得要吃酒,先用些点心垫垫肚子。这几样都是你爱吃的。”杜晨舞一边调整新插的珠钗,一边拍拍身侧招呼杜振熙,挨着杜振熙耸了耸肩膀,“有件事我可得好好问问你。头先我让人给唐七小姐下帖子,回头她就打赏了双份的赏钱。瞧这架势,是极愿意和府里做亲了?怎么着,你和唐七小姐,算是两情相悦了?”
两情相悦什么的,不存在的,永远都不存在的。
然常言道长姐如母,杜晨舞上头除了西府大少一个嫡长兄外,嫡出二少庶出三姐、四姐早夭,虽行五却是长姐,待杜振熙满心关爱,倒似半个小长辈。
许是天性难抑,杜振熙本是女儿身,潜移默化下和堂姐妹们相处,终归不同于寻常“姐弟”“兄妹”情谊,总有些难以描绘的亲昵意态。
姐妹们不和她讲男女大防,她也拿她们当亲姐妹,无名有实。
感情杠杠的。
是以杜振熙叫杜晨舞一撞肩膀二问私隐,全无避讳别扭,只无奈笑道,“五姐打趣我就罢了,待会儿可别这样打趣唐七小姐。”
“哎哟喂,我们七弟晓得心疼未来媳妇儿了?”杜晨柳快人快语,三分泼辣像杜晨舞,剩下七分爽直属于遗传变异,满府上下数她最心直口快,“唐七小姐一个小辈来拜访曾祖母,只管让江妈妈引见就是,我们七弟却生怕人被欺负似的,非要自己来接应。这还不是心悦之,心疼之?”
杜振熙汗颜。
她亲自来等人,是想着江氏才刚松口,不再反对她“娶”唐加佳,头一回斯见她还是在场比较保险。
她深知江氏画风略清奇,倒不是不信任江氏。
姐妹们脑洞也是略大。
杜振熙即喜这份亲热劲儿,又有些招架不住,只得默默寻求外援,避而不答的转向杜晨芭,硬转话题道,“八妹怎么不说话,席面还没开就累了?”
西府嫡亲三姐妹中,只有杜晨芭最像母亲小吴氏,同样腼腆寡言。
可惜杜晨芭让杜振熙失望了,外援变做猪队友,开口就将话题拐回原处,“七哥,你真要娶唐七小姐啊?你才比我大一岁呢,这就要娶亲成家了?”
“你也十四了,等你明年及笄后,就该轮到你了。”接话的是杜晨柳,她无意中替杜振熙解了围,和杜晨舞相视一笑,“八妹别急,母亲最疼你,想来早就帮你暗中留意了。”
“我才不急!”杜晨芭小脸憋得通红,似懊恼似急切,小眼神飘来飘去,不知飘向何方,咬着唇低声道,“我不要嫁人。我才不要嫁给……别人!”
尾音低得含糊不清。
众人只当她不经逗,越发来了兴致,揉搓着杜晨芭红扑扑的小脸,闹作一团。
“怎么说得这么热闹?倒是我来晚了!”江玉带着珠儿跨进水榭,她安排好厨房的事珊珊来迟,错眼见杜振熙赫然在座,轻移莲步忙加快几分,压着手站定抬起眼,似惊似喜道,“表哥,你怎么也来了?”
娇滴滴的一声表哥,听得杜振熙依旧适应无能。
也听得杜晨舞和杜晨柳嘴角齐齐一抽,暗暗交换眼色。
她们同样适应无能,不懂江玉脑子是什么构造,难道一口一声表哥,真就能颠倒年幼,把自己喊小了,把杜振熙叫老了?
人贵在自知之明。
偏江玉眼高手低,又惯会装模作样,当着她们姐妹是一副作派,当着府里长辈、少爷的面,又是另一副作派。
男人看女人,可能会看走眼。
女人看女人,十之八、九一看一个准。
杜晨舞若有所思,杜晨柳则隐含不耻。
一旁杜晨芭,却似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