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战争结束,自己实在不想再做回男仆,傍着乔尼倒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桑顿老远就看见了自家工厂的烟囱往外突突冒着烟,就好像和自己走的时候一样象征着兴旺繁盛。但是再往马车外一望,街道一片萧条,来来往往的都是一些脸色不甚好的妇孺,
典型的穿的不错,吃得不好,街上最热闹的是几个救济处的开设点,总聚着一些人渴望地朝里看,但是总体这座城市还算平静。
马车一会儿就到了马尔巴勒工厂门前那标志性的长台阶,桑顿的步伐不急,他的肋下偶尔还会隐隐作痛,唐顿的家庭医师让他在近两年必须注意休息。他迈着缓缓的步伐上着阶梯,只有桑顿自己知道他心跳得比脚步频率快多了。
机器的轰鸣声桑顿很熟悉,穿梭的人群和工厂的环境也是桑顿熟悉的,可是那个远远的他一眼就从人群里认出的身影却让他感到有些陌生。
他还记得梅第一次出现在这里的情景,就像一只误入了荆棘丛的粉嫩蝴蝶。如今的她,却不再是一只扇着薄薄翅膀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的小蝴蝶,她像一只忙碌的小鸟,勤劳又欢快地在车间里进出,自信又得体地管理着属于她职责之内的事务,桑顿听着一声声信服又亲热的“韦兰小姐”,突然觉得妒忌起来。
梅越发独立了,可惜他不在她身边,没有陪着她一起迈出这一步,大概会是桑顿一直的遗憾。
站在外侧的人发现了呆呆站在门口的老板桑顿先生,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热烈欢迎了这位衣食父母的回来。要知道在米尔顿的这两年,在马尔巴勒工厂庇护下的工人,大概是这座城市生活最富足安乐的人群。
梅自然也听到了,她转过脸来,看到桑顿突然出现在这里惊讶了一下,虽然玛丽早已经知会过她,但她不知道会那么快,也没有预料到刚刚养好身体的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跑到这里来了。
因为才痊愈的缘故,桑顿显得很瘦削,倒显得脸更加严肃,脸色也不尽如人意,可他看着梅,虽然克制住不在众人面前笑出来,却微微伸出了双臂。
梅真是太漂亮了,虽然她不再穿着昂贵布料织成缀着蕾丝的华丽裙子,可是精神却比那时更好。她还是梳着和从前一样整洁的发髻,可是因为忙碌,间或有发丝从她额前鬓间散落下几缕,严肃之外很是妩媚。
她也没有刻意地化妆,但额前透着薄汗,双颊泛着红晕,看上去比从前更轻快艳丽几分,整个人显出一种活力来。
社会的风气也变了,梅也不再穿从前为了方便干活的那种粗格子裙,她穿着小马甲,套了条马裤,穿着长靴,倒让桑顿想起她那时骑马的英姿。
他笑了起来,梅那时穿的还是骑马用的裙子,如今这样,他倒从不知道她的腿竟是这么好看。现在,她正迈着自己两条纤细修长的腿,靴子因为脚步略急清脆地“啪啪”响,朝自己走过来。
不过他还没碰到梅,桑顿夫人却出现在他身后,她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儿子:“约翰,回来怎么不先回家?来这里也不事先打声招呼?”
她眼里的目光梭巡了一下全场,把所有等着看好戏的人全部看得低下头去,就连梅也端端正正地站在了一步远的地方,不敢上前,只微微抬起了脸,羽毛般浓密的睫毛悄悄颤着,眼神却害羞地到处躲,看得桑顿心直痒痒。
桑顿夫人可是在受不了这气氛,看着一切恢复如初,才压低了声音训斥两人:“你们两个,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回办公室去!”
桑顿和梅一前一后地走上楼梯,两人都默不作声,直到关上了门,桑顿却不来拉她,而是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个遍,仿佛要把这几年没看到的份全都补回来,对着照片的寂寞时光则被抛到了脑后。
梅也大大方方,一边说着:“我之前去唐顿,看到伊迪丝就是这样穿的,倒真是很不错,干活很便利,也没人会说不妥。”
她神气地显摆了一下,桑顿像是看到了一个急于炫耀的孩子:“是不错,不过结婚的时候还是得穿裙子。”
这是早在计划中的事情,在知道他能平安回来后,梅攒了两年的新娘礼服图册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妈妈说会来参加婚礼,希望我们能够等到局势稍微太平点。”梅兴奋地说道:“鲍伯和拉维尼娅也会把孩子带来。”
桑顿感叹了一声,他的速度实在太慢了,虽然比卡尔·霍克利好些,但是在不是商人作风:“局势马上会好起来,现在已经11月了,外边的消息说美国马上也会宣布参战,虽然不太早,但也不算晚,希望1917年一切就能顺利结束,这样你还能做个六月新娘。”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把小小的金梳子,就是这个小小的念想陪伴着他度过了在阵地上、隆隆炮声里的无数个不眠之夜,现在他终于又亲手将这把梳子插在了梅的发间,等着她终于成为了自己的妻子。
从大洋那边到大洋这边,从一个新兴国度来到另一个老牌国家,从一个门第显贵的少女、一个世家子弟的未婚妻最终嫁作了商人妇,保守人士看来依然是丑闻,可是战争最终打破了许多陈规。在更多的人眼里,这门亲事却更是一段佳话。
对梅和桑顿来说,好在到了最后,他们终是没有错过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