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虚的办公桌正对着门,这个位置是他特地挑的,这样他就可以在有人造访时,第一时间把正在写的小说文档隐藏起来,并打开一个网页假装看新闻。
他的工作不多,有电话的时候接电话,没电话的时候就写小说,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事情做。
单位里没人知道他在写小说。他很早不知从哪里读到过一句话:不要告诉别人你的理想,不要给人嘲笑你的机会。
在他们这里,努力本身是一件可笑的事,特别是在没有得到回报的时候。如果被人逮到他在写小说,那么他们势必就会问你发表在哪里。王子虚哪里都没有发表过,于是很丢脸。所以他每次都假装在浏览网页。这一点和其他同事不同,他们总是假装在工作。所以每年的考核,他的业绩评分总是将将合格。
除此之外,这种矜持也有其他隐藏代价,比如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在外面吃饭了。
中年人的娱乐就是吃饭喝酒。在觥筹交错、唇枪舌剑之间,他的同事们总是能获得某种成就感,他并不十分能理解。一开始别人请他去,他总是以各种理由拒绝,后来别人就不叫他了。
多年来,有些人神奇的解决了编制问题,有人承包到了连锁快餐店,这些跟酒桌上那些话不无关系。他知道,很多机会在这些拒绝中擦肩而过了。
但他不在乎,他有50次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机会。
他本来也不爱说话。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是把刀,让他加入庸常的生活对话,就好像把刀放在豆腐上,刀身穿过豆腐时,豆腐连呻吟都来不及发出。
在他写作时,同事们经常溜达过来,在他的办公室里走来走去,提着裤腰带,大声谈论股票、猪肉、发工资的日子,还有前天在药监局顶层跳楼的女人。这些事情近得不至于产生诗意,远得也不足以让人产生切身感,这令他不舒服。
在写作之外努力思考接茬的方式,就好像为了一件并不重要的商品,特地跑去1公里外的商店。可疑的是他的同事总是知道这样的事情,他怀疑他们是某种新闻媒介的工作人员,负责把这些轶闻传播到社会的最末端,频繁且高效。
他其实明白,只需要适时地抛出自己的观点,尽量浅显晓畅、流于表面,还可以加上一些语气词,去疑问,去反问,跟着他们的话题走,日常交流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
但他总是会说出一些总结性的话,让话题戛然而止,没有人可以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说,如果有,那也十有八九是因为没听懂。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去说这些话,因为他已经想到了。想到了而刻意不去说,会让他恶心。
他觉得自己是把刀,不需要任何厨子或者屠夫,仅仅依靠自身的重量,就可以把豆腐切开,他的人际关系也如此这般被切开了。其实他可以和缓一些,不把锋利露出来,可是那就不是刀子了。
他想。刀子存在的意义就是切割,不管是切割什么。
妻子的手被菜刀割破了。
挂了电话,王子虚扔掉烟头赶回家,到家的时候,妻子已经自己包扎好了手,摆好了碗筷等他吃饭,没吃几口,眼泪就流了下来。
“今天身体不舒服,没去店里帮忙,想休息一下,一天哪里都没去,就在家做卫生,越做事越多,越做越多,上个月买回来那个柚子,叫你先放在桌上,你就真的只放在桌上,都烂掉了,你也从来不收,是不是如果我不做,那个柚子就一辈子都在那儿?
“我好累啊,我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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