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并不回答,眼角却垂下泪来。王火急躁,替大哥好没面子,深感不耐,一拍茶桌,高声喝问:“我大哥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哑巴了?”
五兄弟自跟着仇九以来,吃喝不愁,身体发育很快,身高已赶上成年人,虽仍是长臂如猿,却再也不像当初在吴王山中时的瘦猴模样,脸上也开始长出胡茬,面相上添了几分威猛。这一声喝问不打紧,小姑娘身子打了个激灵,放声大哭。
范进嗔怪地看了眼王火,拍拍小姑娘的肩头,轻言劝慰:“别怕别怕,我这兄弟虽然性子急躁,心眼却是很好的。”
小娘娘只是一味哭泣,反闹得王火尴尬万分。正值不知该如何安慰小姑娘时,灶间门帘掀处,一个黑瘦的中年汉子走了出来。中年汉子边走边打躬作揖,口中不住道:“各位客官爷莫怪,小孩子不懂事,得罪了,得罪了。”又对小姑娘训斥道,“怎么恁不懂事,在客官面前哭哭啼啼的!去吧,去里面陪陪你娘。”
小姑娘如临大赦,边跑边哭进了灶间。中年汉子躬身道:“各位客官爷看在小的薄面上,还请多多担待。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的即刻给几位爷预备去。”
范进顺手拖过一把椅子,道:“店家,坐下说话。”
中年汉子连番告罪,挂了个椅子角坐下来。
范进道:“我大哥听得有人在里间哭泣,一时好奇,便问起原因,倒引得你家小姑娘也哭了。”
“唉!”中年人未言先叹,“那是拙荆啼哭,一个妇道人家,经不起事儿,打扰了各位客官雅兴。”
“店家若有难事,不妨直说,说不定我们兄弟几个可以帮个忙。”在场诸人,仇九和五兄弟从小生活在深山老林中,栾布和彭良打小就参加了汉军,相比较起来,倒是范进阅历最丰富,知道背后定有隐情。
“没用的,那伙人,你们惹不起的。”中年人眼睛一亮,旋即又灰暗下去。
“这位大叔,你到底惹了何方神圣?难道他们一个个的,都是长了三个头,六条胳膊?”王火闻言,心中不忿,早把刚才的尴尬抛在了脑后。
“那倒不是,长相倒与常人无异。”
“这不结了,既然都是人,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几位客官大概初来此地,对达鲁城的情况有所不知,那也不奇怪。几位客官慢用,权当小老儿多嘴,扫了大家的雅兴。”店家起身,拿了块抹布揩去桌上的水渍,那意思是不想再说了。
范进察言观色,清楚中年人心烦意乱,实在没有心情满足客人的好奇心,便对王火使了个眼色。
王火一拍茶桌:“别跟我婆婆妈妈的,既然勾起了大爷的兴趣,今天是讲也得讲,不讲也得讲。若不然,惹得大爷不高兴,一把火把你这茶店烧成白地。”
范进打圆场道:“店家休怪我这位兄弟莽撞,他其实最喜急公好义,专好打抱不平,说不定还能帮你一把。”
中年人快速扫一眼环坐一圈的七人,见个个气度不凡,原本熄灭的希望又腾起一簇小火苗,道:“既然这位爷有兴趣听,那小老儿就让各位爷给评评理。”起身为客人筛了一遍茶,重新坐下,接着道,“达鲁城虽说是鱼龙混杂,武者众多,却也不是天不收,地不管,没有章法。”
范进插一句:“有章法好,有了章法,穷人才有说理的地方。”
“这位爷,不是小老儿驳你,有了章法才没了说理的地方。在这块地界,拳头就是章法,谁拳头硬谁就有道理,你说是有章法好,还是没章法好?”
“掌柜的,你这是什么意思?”店家说的这般拗口,彭良听的一头雾水。
“就是啊,什么章法好章法不好的,你在说什么呀?”王木也听不明白。
店家恨声道:“章法是有权有势人的章法,他们各霸一方,说扁就扁,说方就方,哪有我们讲理的地方?”
“若真是这样,那些没钱没势的平头百姓可怎么活呀,难道官府就不管么?”说了半天,店家还是没有说清什么是章法,范进不想纠结于此,换了个问法。
“官府,哼哼!就官府那些衙役,小老儿说句不中听的,在我们这些小老百姓面前抖抖威风还行,真要遇到那些稍有些功夫的,跑得怕不比兔子还快?”茶馆掌柜撇撇嘴,表情满是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