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行风在榻上缓慢得撑起身,我便拿了张凭几和又抱了个软枕让他倚着,再斟杯热茶给他。
“饿了吗?你睡三天了,没喝半滴水没吃半粒米的,要不要我去弄点吃的来?”
行风不担心自个儿,反倒担忧问道:“我睡一会儿即可,不碍事。你呢?我睡着时你可无碍?”浅抿了几口茶,迟疑一下,又问:“可有……饿着?”
“我没事。”虽然他睡着时我寝食难安,但未免让他操心,我摇摇头。
他将茶杯搁在榻旁长几上,便拉起了我的右手瞧了瞧。我瞥见,适才被吴鑫扯住的手腕上以及臂上的瘀青似乎比数日前更深了,手背上也有青痕浮现。
可恶,这厮泼皮无赖拉扯我时,下的手劲怎如此重。
行风端详过我手心的佛印后,似是稍稍放宽了心,但目光触及我臂上的瘀斑后,又沉了下来。我不愿他多想,便拢了衣袖,当作没这回事。
行风坐于榻上,屈着身,手撑着床板推了推,像是想往床榻的内侧挪去,但他才大伤初愈,动作显得迟缓无力,上身才动了一下,便又紧抚着胸。
我瞧他五官绷紧,似是泛疼了,便连忙撑着他的胳膊。
“你仍未大好,老实得坐着别动吧。”
明明是只呼风唤雨的大白虎,但此刻他病弱的模样竟堪比个瓷娃娃,恍若伸手一拧,便碎了,见他这模样我心里挺难受的。
他牵出一丝苦笑:“我想你陪我说说话。”
“好、好,我不就在这嘛。”瞧他双目眯了眯,似是仍倦着,我遂劝道:“你还是再躺会儿吧。”帮他调了调软枕的位置,便想撤开凭几。
“不好、不好。”几分孩子气的倔强,行风止住我的动作,又掀开绣被并轻拍外侧的床褥,道:“我就想你坐这儿陪我。但我此时浑身病气,你可是嫌弃与我同坐一榻,同盖一被?”见我愣着,他抬眼怯怯望来,又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袖,“可好,嗯?”
他拧着眉,微噘着嘴,竟似个讨糖吃的孩童。
我瞧着,不禁心头又酸又软,并轻叹。
撕开了白莲皮,见到了瑕瑜互见的真性情,而这几日,削去了剽悍的白虎骨,才真正见到了他藏在深层,如同寻常人一般,会恐惧、会懊悔、且稚弱的本心。
我脱了鞋,爬上榻坐于一侧。
行风将软枕和凭几朝榻内推,便整个人疲软得倾了上去。
我不与只病厌厌的大猫抢凭几和软枕,遂让他一人霸占,只拉了绣被盖在自个儿腿上,并倾过身也顺了顺他腿上的另一半绣被。
怎知,他得了糖吃竟还使乖,伸臂向我一揽,我跌向他胸口。
怎么此时病猫忽然精神多了,竟有力道与我拉扯!
“讨糖还使诈!”我嘀咕。
他挑眉,“你方才与吴鑫聊着便对他拉拉扯扯,此时我讨点糖却招人厌了?”
“我……何乐不为,欢迎、我诚惶诚恐得欢迎,你别多心啊。”一嗅到酸味,我赶紧撒点糖去去酸,横过爪子往他腰间揽。
他轻巧笑言:“并非多心,只是靠着我,总比靠着木头凭几好多了不是吗?”
这肉垫是不错,但见行风在软枕上动了动,似想挪个位置让我躺得较舒适些,我遂叨念他:“老古董,不管如何你还伤着,不宜动!你下我上,还是我动吧,但……我在榻上这般压着你,若我太使劲,你是会疼的吧。你不怕疼,我还怕压碎你这身老骨头呢,若是我真弄疼你了,你叫出声吧,我不接着动便是了。”
我小心翼翼得撑起身往一则挪去,小心翼翼得别压到他仍泛疼的胸口。
但似是我说了什么富有弦外之音的话语,他居然故作歉然状,道:“唉,有幸承蒙姑娘垂青,上了榻,许了鄂君被,我却还伤着,这是鄙人失礼了。”
这!怎么被他一说,似是真挺暧昧不明、引人乱想的。
被揽回怀中后,我又听行风接着道:“姑娘在上,虽多有怜惜鄙人病躯之意,但舍命相陪之约也只能留待下回了。鄙人在下,蒙羞被好,不訾诟耻,遂拥被而歌,以一曲献佳人,聊表歉意。”
这在上在下的……怎么说得更暧昧不明了。
接着,他便浅浅吟唱:“今…夕……何夕……”
这词是传唱千里的《越人歌》!
随着温雅嗓音刻意压了低,带着轻沙,和缓宛延得流溢,我似见夜舟中流,越人那双带粗茧的手拥着楫,对尊贵的楚国王子鄂君低了头,却低不下他不畏世俗、无分种族、跨越身份贵贱的灼热目光。其情真切,勇气可佳,并以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博得王子青睐,王子遂将绣被覆于越人身上,许以交欢尽意,但……
没勇气的我脸一热,捂了行风的嘴。
“行了、行了,我知、我知,满山树枝呢!”以歌传情,我面前这位王子不害臊我还害臊呢!
况且,不过是盖着同件绣被罢了,谁许了交欢被呀!
我有吗?我有吗?我有吗?
被我败了歌兴,行风仍笑得欢,清朗笑声在我手心颤,颤得手心发热发痒。
然而,如此轻易揭过,便不是白行风了,我细瞧,果然见到他眸子中狡光闪烁,随即他攥了我的手,放入口中咬了咬。
指尖微疼的湿热感软软麻麻,令我想抽回手,他却不放,又听他不以为然得哼道:“你知什么呢?我唱的这支诗歌,可不是你想的那一支!”
“不然?”我疑惑。
还有其他表白的情歌吗?那唱几句来听听吧!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本神君何?”行风垂眸,且清唱且轻挲着我腕上的红线,长睫一扬,望来,倾刻即是桃浓李艳粲然眉眼间,仿佛触之可捻,灼灼指尖。
他柔声笑道:“不是自白,是在问你呢!都同榻同衾了,你想如何?”
我!
我还能拿他如何?他身子虽仍伤着但脑子可没伤,在病榻上也要临时换首诗歌,来揶揄我个表错情又会错意。
于是乎,我从行风掌中抽开手,戳了戳了他胸口坛中穴。
他能忍着不喊痛,眉梢却不禁抽了抽。
我冷哼,“是啊!促狭鬼,同在病榻上呢!尚未痊愈即逞口舌之快,我想如何?我想你省点力、省点话,安静歇着好自将息啊!”我顺手拉高被子,将他胸口几处大穴覆盖妥贴。
行风从被中伸出手,不知是否是刻意得,一挥便掀了我才拉高的被角,又拧了一把我的腮帮子,嗔道:“傻牛啊傻牛,你可知道这首诗歌作何用途?在何时唱的?”
“不曾听过。”
我横过手臂,重新掖了掖他的被角,于是乎……我手腕便自投罗网得落回他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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