迭声道。也不知是否是镯子的功效,我的脸颊确实有益发灼烫的态势。
一声轻叹后,行风正色斥责:“真是不让人省心啊你,再胡来,下回我便拿乾坤袋将你装起来,缩小了,兜在怀中带着走,也免得我提心吊胆。”又侧过头来睨了我一眼,眉心微漪,似是有些苦恼得碎念,“你可知道……我是有多想这样做,就紧紧得兜在怀中,永远不放,就如同那时……”说着,眸光飘了远,而嘴边的话化为唇上一抹暖暖的笑即敛下。
我理不清他话中的暧眛含意,只知我的心音一下一下得敲,暖烘烘的热气随之在血液中漫延,似是炙焰珊瑚的热度也不及他的话语灼热半分。
但提到炙焰珊瑚,便想到适才行风与寒苍的对话,我疑惑问道:“寒苍的主子是什么人?他最后对你说的那两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啊?”
“他主子是天庭的储君,东明宫的太子殿下。这第一句话的第一层意思是在提醒我,行止合宜,切莫脱离正轨,第二层意思是在警告我,若我的所做所为殃及他心中所爱,他会要我付出同等的代价。至于第二句话……”
行风话语停顿,似有所顾虑,但一眨眼又笑道:“鱼与熊掌本难得兼,有取亦有舍,这不足为奇。”
“他心中所爱,最珍爱之物……那银发蓝眼的女子?你拿她作棋子,所以他要你付出同等代价?但我想不通,这不过是一盘棋罢了,那位殿下位高权重,却小肚鸡肠得为此取走你玉簪!”
“傻丫头,棋局非棋局,玉簪亦非指玉簪,他只是拿这场棋局试探我压在最后的一步棋,而我太过心急,本想拿捏他却反被他使了一绊子,但无妨……总之,你平安周全才是要紧,其余的莫要多想了。”
“那位殿下为何要对你说如此重的话?”
“我往日在天上身负官衔,现今虽已卸职但毕竟仍是个神仙,他唯恐我在人界待久了就忘了该做的事,违反了天律和常道。”
似是有感而发,行风又接着向我解释道:“除了凡人之外,这世上不只有继承上古血脉的神族和得道的仙人,还有妖族、魔族、地府、西天、四海水族、以及精、灵、鬼、怪等生灵,各方势力纷纷扰扰。你来的时候也说了,神仙不该任意妄为,你的话没错,神仙既受苍生景仰和膜拜,即应以天下苍生为重,故而为了换得三界的长治久安,许多时候不得不做出一些取舍。”
他突然僵直了背脊,停下脚步偏头看我,沉重问道:“你能理解吗?这种不得已的苦衷。”
我见他敛了笑,沉了眉宇,隐隐觉得有些内情,咬了咬唇,终是没忍住。
“为何……听来像是你舍弃了什么似的?”
似是难以启齿,行风略艰涩得道:“因为一场祸事,那玉簪原本的主人死了。”
“死了?然后呢?”这话出乎我意料,我伸长颈子盯着他询问。
但行风别开头,沉默了良久,我才听见他沙哑的话音断断续续得传来。
“她死了,且最后跳下忘川魂飞魄散,而我……而我……救不了她,连一片魂魄都找不回来。”
我脑子一团乱,之前是我误会他话中的涵意了吗?我本以为是因为那位故人忘了他,所以他才要寻川回复她的记忆,但若真是魂飞魄散,即使寻到记川又有何用?
“那你为何寻记川?”
“为了一句未竟的诺言。”行风深深的调匀气息,再启齿时嗓音已平静如常,“我不是个会选择遗忘的人,对她不会,而对你……”
话悬而未尽,让我的心也悬得高。
“江孟欣。”
“嗯?”忽而听他声色肃穆得唤了我一声,我心头颤了颤。他平时不这么唤我的,上次他连名带姓的唤我时,是在昭府因捡玉簪的事发怒,才如此生硬得唤我,这会儿又是怎么了?
他出口的话,嗓音低幽,音量极低,但在寂静的深海中,每一个字都像雷声般在我心里响得彻底──
“你懂吗……无论寻不寻记川,你对我而言远比白莲玉簪重要,我不会弃你于不顾,永远不会。”
老实说……
我不懂。
我心中仍有许多未解的疑问,我无知于他过去,亦不知是否会有将来,他的世界离我太遥远,他的话对我而言太过隐晦。
我看不真切,听不周全,但或许有些事本就不需千思百虑,更不求一个清晰透彻的结论。
往往只是那么一瞬间,只那么一句话,就足够了……
足够让人飞蛾扑火。
足够让人丢盔弃甲,自乱阵脚,失守城池。
出了海底宫殿的冰山群后,我们走进了一片幽静深邃的蓝,望不穿前方尽头,也瞧不见后头的路。在极深的海底,仿佛万物止息,光阴止流,唯有两道心跳相互呼应如潮音般起起落落。
也许望不穿、瞧不见亦乃大幸,得以有种错觉,觉得我与他会永远这般……平和静好。
在行风背上听着低沉绵长的潮音,太过安稳,太过温暖,催人安眠,悠悠忽忽间音律微动,似鲛人低吟浅唱入梦来──
“水有游叶,不可求思,彼有林草,不可归思。水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沧海珠还,连城璧返,已鲜矣,心回意转,难上难。盼君忆,亦盼莫忆,安得两全,芳草与莲叶焉能得兼乎? ……
如若相知从头起,得否同归不离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