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屋内,女医正在给殷绾绾清理伤处。伤在头上,不得不剪掉一些头发,露出两道长长的口子。
青浦将剪下的头发一根不剩地收进荷包里,看着那狰狞的伤口,微微蹙眉。
紫欣紧抿着嘴,冷静地递药和纱布,屋内弥漫着药膏苦涩的气味。
这里一片沉默,外间却是剑拔弩张,暗流涌动。
玉衡抱住卫渊,男孩儿脸上一片嫣红,黑色的瞳仁蒙着一层水光。他咬紧牙,喉咙里发出嘶吼,恶狠狠地看着屋内众人。
这样的卫渊与平时懂事纯真的模样全然不同,也与他记忆里那个所向披靡的君主相差甚远。
殷子都目色沉沉。前世他因绾绾受伤而愤怒,受到卫琳挑拨,未曾细究便将卫渊送走,如今看来,其中果然有猫腻。
“表哥?都是我的错……”卫琳面带愧色,无意识摩挲着手指上镂空的银戒指。
“渊表弟打伤了绾绾,怎么是表妹的错?”殷子都眼中划过讽色。
卫琳心里一突,面上更加羞愧,眼中含泪地望着他:“表哥,都怪我……其实,渊弟他自幼患有疯疾,发起狂来便暴起伤人,请了多少名医都治不好,家人宠他,一直瞒着不为人所知。我也不曾料到他竟突然犯病!如果在我早点告诉表哥,也不至于发生这种事……”她哽咽着,一面拿帕子拭泪一面观察他的脸色。
卫渊不断挣扎,眼神凶狠,朝着卫琳的方向发出低吼。
卫琳撇开脸,神情哀痛。
殷子都打量着卫渊,吩咐道:“把渊表弟带到长风院,请大夫给表弟看看,再把他身边伺候的人都叫去仔细问问。一定好生照顾。”
卫琳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殷子都,露出感激的笑:“渊弟年纪小,犯起病来也不受控制。表哥这般照顾,我替渊弟谢谢表哥!”
殷子都低头一笑:“表弟到底是世子,身份贵重,且一贯聪颖懂事。他小小年纪受此苦楚已是可怜,怎能怠慢?表弟一定会痊愈的,表妹无须担心。”
卫琳脸色僵了僵,捏紧了手里的帕子,道:“如此甚好。”
卫渊是临川王世子,多少个日夜卫琳的心被嫉恨啃噬着。
卫琳的母亲是第一任临川王妃,在生嫡子时难产而亡,一尸两命。后来临川王再娶,新王妃生下卫渊,临川王只得这一子,宠爱非常,一出生就请封世子,如普通父亲一般予取予求,一家三口尽享天伦之乐。而同样金尊玉贵的郡主卫琳却只能远远看着,被父亲冷落,被仆从无视,那些窃窃私语简直像毒蛇一样紧紧缠着她。
明明她才是父亲的嫡长女,美貌聪慧,出身不凡!卫渊是什么东西!他的母亲只是个疲命于市井的贱民罢了,还要她晨昏定省,侍奉如母么?她算是什么东西,也能同她母亲比?她母亲是东海郡徐氏的嫡女,百年大族的贵女,竟然和卖鱼郎的女儿相提并论,真是可笑!
卫琳冷笑,一双眸子仿佛淬了毒。
临川王曾是先帝最宠爱的皇子,可圣人早就心怀不忿,登基后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死临川王夫妇。圣人心虚,没对其子嗣下手,以免落个不慈的名声,被御史们口诛笔伐。
徐氏嫡枝已经没落了,卫琳只好投靠姨丈殷玄。可惜,殷玄自妻子死后便皈依道门,整日炼丹问药,不理俗事。他的弟弟殷正是豫章郡太守,真正的当家人。
殷正为人和气,太守府也不偏颇,姐弟两得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殷正尤其喜欢卫渊,小小年纪,观其相貌,贵气不凡;观其行事,有风有度。他相信卫渊绝非池中物,终有一天会潜龙入海,腾云扶摇而上,所以一直很照顾,当子侄辈疼爱。卫琳毕竟是姑娘,殷正自然疏远些。
殷绾绾与卫渊年纪相仿,比卫渊还大上几个月。殷绾绾活泼,卫渊单纯,两个孩子亲密无间。太守府众人最疼殷绾绾,爱屋及乌,连卫渊也高看一眼。卫渊长得好又乖巧,深受喜爱,一时间连卫琳这个正经的表小姐也不如卫渊受欢迎。
殷子都是卫琳的亲表哥,却是殷绾绾的堂兄,也因妹妹的缘故对卫渊颇为照顾。
卫琳没想到,在临川王府她不如卫渊也就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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