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下

    瘦瘦小小的匡特洛怪笑道：“勃仑老大你怎么了？做流氓的感觉不错吧？”

    大汉勃仑道：“我在跟你说正经的，他们是不是从隔壁出来的。”

    匡特洛道：“是，我看得很清楚，有什么不对？”

    勃仑道：“我记得，隔壁那房子，好像是拜奥露普那死鬼的家。”

    匡特洛一愣，说道：“没错，的确是那混蛋的家，十几年前我们来过的。”

    勃仑道：“巴鲁巴尼斯那小子，现在叫狄莱大人做义父，他时不时还会回家去看看，那就是来这里了？”

    匡特洛道：“眼前这两个小子，怎么会跑到他家里去，是小偷，还是强盗？”

    两个人眼中凶光毕露，恶狠狠的瞪视马克西和奥兰。

    马克西左手拿着长剑，冷冷打量眼前的十二个人，这些人个个身强力壮，自己这边算上尼克也只有三个人，这场架不好打。

    匡特洛道：“小子，你们两个是干什么的？”

    尼克走到门口，他穿着件白色的大号睡衣，脑袋上还带着个绣着小熊的粉红色睡帽，一双紫罗兰色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这个巨可爱的造型参合到剑拔弩张的巷子里，众人紧张的气氛顿时一滞。

    “他们是隔壁的邻居，是拜奥露普家的远房亲戚，住在乡下，刚来王都不久。”尼克说道：“欠你们钱的是我爸爸，和他们没有关系。”

    “远房亲戚？”勃仑低声对匡特洛说道：“怎么没听那小子说过他还有亲戚？”

    “拜奥露普死的时候那小子才六岁，不知道也没什么奇怪的。”

    “那会不会是这两个人冒充的？”

    “拜奥露普活着的时候也是穷鬼一个，冒充他家亲戚有什么好处。不如你上去一剑一个把他们两个砍死，然后再问问看是不是冒牌货。”

    勃仑怒道：“砍死了还怎么问！”

    匡特洛道：“你还是知道这个道理啊，那就是说不能下重手伤人了。”

    两拨人相互对峙，马克西见对方窃窃私语，不知在商量什么，背后奥兰说道：“马克西，要打就打，但我必须声明，我反对动武。”

    “你是看对方人多，所以害怕吧。奥兰，尼克都要比你勇敢一点。”

    “是又怎么样！这帮人我最多对付得了一个，多了就只能挨揍。”

    “那就跑吧，我冲过去抢走尼克，分头逃走。”

    “这样最好。”

    马克西握紧长剑，大声道：“克里夫老爷的人……”

    勃仑喝道：“叫我勃仑大爷！”

    “哼！”马克西冷哼一声：“勃仑，像尼克这么可爱的小孩你们也欺负，真是禽兽不如。”

    勃仑大怒，但看看戴着小熊睡帽巨可爱的尼克，又不好反驳，一张脸变得血红，跟着血液积蓄，脸色红得发紫。

    匡特洛看看不妙，再继续下去，这家伙有脑溢血的可能，连忙说道：“欺负他又怎么样？比他小十岁的小屁孩我们也打过！欠债还钱，老子虽是流氓，道理却在我们这边。”

    马克西道：“马歇尔家欠你们多少钱？”

    “不多。”匡特洛答道：“四百个金币而已。”

    “什么？”尼克惊呼一声，双腿发软，坐倒在地上。马克西听得心头无名火起，他虽然出身富贵，缺乏生活经历，但不是白痴。瑟德大陆通用的货币，最小单位为米拉，一百米拉合一铜币，一百铜币等于一银币，一百金币可兑换为一个金币。伊瓦利斯帝国最底层的小官吏一年俸禄有五个金币，就能让一家人在帝国王都过得舒舒服服。像尼克这种贫民窟里的家庭，全家一年只怕也赚不到一个金币。

    奥兰也听出问题来，冷笑道：“这位勃仑大爷借给别人钱的时候可真是慷慨，不知道马歇尔家连房子算上，全套家当值不值两个金币？”

    匡特洛明白他的意思，说道：“你这小子，当四百金币是一枚枚借出去的吗？底金是两千个铜币，利息百分之二十，每周结算一次。马歇尔九个月前向克里夫老爷借了钱，到现在过去了四十二周，利滚利，底金连带利息一共是四百二十三万四千九百四十二个铜币！我们勃仑老大发慈悲，零头不要了，只找他收整数的四百万个铜币，也就是四百个金币，便宜你们了！”

    “高利贷～”奥兰咒骂道：“拉古公爵那畜牲最喜欢干这个。”

    马克西道：“所以他做皇后的女儿，才能生出塞内特这种畜牲皇储来。”

    有了匡特洛出头，勃仑大爷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他奋力扭过头不去看可爱的尼克，说道：“两个小子，你们有钱吗？是不是要充滥好人，帮这马歇尔家还债？”

    马克西皱眉不语，他心中只想拔剑砍人，但好像有什么地方觉得不对劲，一时却又想不起来。他左手持剑，右手按在剑柄上犹豫不前。一群讨债的流氓看到他的有意拔剑的姿势，都是人人戒备。

    勃仑道：“怎么，没钱？没钱还充什么好汉！给我滚一边去，兄弟们进屋去，看到什么就拿什么！”流氓们大声答应，却是盯着马克西没有挪动脚步。勃仑眼睛一瞥，说道：“小子，我看你手里那把剑还不错，把它拿来抵债，还能充个两天的利息。”

    匡特洛忽然说道：“勃仑，那把剑有些问题。”

    勃仑道：“有什么问题？”

    匡特洛还未回答，马克西大声道：“口口声声讨债讨债，你们有借据吗？”

    勃仑道：“当然有。”从怀里取出张薄薄的纸来，一晃一晃。

    “拿来给我看看。”

    勃仑冷笑：“你是什么东西。老子为什么要给你看？”匡特洛扯扯他衣角，低声说道：“勃仑，也许他们真的有四百个金币。”勃仑道：“就他们两个这副穷样，会有那么多钱？”匡特洛道：“是那把剑，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恐怕价值六百个金币！”勃仑摇头不信，说道：“你在胡扯什么，一把罗杰剑值多少钱你会不知道？怎么可能会那么贵。”

    匡特洛道：“我是管军械的所以才知道。那小子手里的罗杰剑是格拉纳达军工厂出产的极品货色，的确值这个价格。”

    勃仑眼中精光闪现：“真有那么贵？那正好抢过来……”

    匡特洛道：“你傻了！这种东西虽然是极品，但不会装备给军队，更不会在市面上流通，只可能落入一些大人物的手中！比如皇帝、罗兰德亲王，还有各位公爵、各骑士团团长这样的人物才有可能拿到。你抢这两个小子容易，他们的后台你招惹得起吗？”

    勃仑：“废话，当然惹不起。”

    两个流氓头子叽叽咕咕的说话，马克西看到那张借据在勃仑手中随风飘舞，心中想到了什么，叫道：“勃仑，把借据给我看看！”

    勃仑被匡特洛一番话说的心头已经怯了，说道：“你过来拿。”马克西迈步上前，旁若无人的从挡在面前的几个流氓身前径直走过，取过借据，在月光下皱眉看了几眼。奥兰见他走进流氓的包围圈中，被十二个人团团围住，心中暗叫一声：完了！只得跟上，站到他背后。

    马克西道：“尼克，你还记得家里是什么时候跟克里夫老爷借的钱吗？”

    尼克站在自家门口，说道：“我听说克里夫老爷是个很出名的坏蛋（匡特洛咳嗽一声），但我们家从来没跟他借过钱啊。”

    马克西走到他身边，把借据递到他面前，说道：“你看看这个签名，是不是你父亲的字。”尼克伸长脖子要看，马克西道：“家里的油灯呢？把灯点亮。”尼克答应，回屋去点灯。马克西面对尼克家，背朝巷子里的流氓，奥兰站在他身边。

    “奥兰。”马克西轻声说道：“你放过高利贷吗？”

    “上次缺钱的时候向放给两个低年级的学弟，不是被你拦住了吗？。”

    马克西：“……，不说这个，我觉得这些讨债的人很奇怪，你看看尼克家这个情况，不要说四百金币，只怕倾家荡产也凑不足四个金币。按照常理来说，如果我是放贷的，那绝对没有在两千个铜币的债务变成四百万个铜币之后才来讨债的道理。”

    “没错，来这种地方讨债，也不至于来那么多人。尼克说，他们家好像从来没有和那个什么克里夫老爷打过交道。”奥兰拿过借据，凑在鼻子上嗅了一会，诡笑道：“是最廉价的塔兰兹黑墨水，这份借据最多是六个小时前写的。”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嘿嘿，跟我老爸学的。”

    “好，我堵住门，你问问尼克家里面是不是有奇怪的东西，比如什么传家……”

    “马克西，我们找那种所谓的传家之宝干什么？现在我们站在一起，带了尼克快跑！”

    “不行，奥兰，他们的目标就是要抢那个宝物，不把这宝物的事情解决掉，他们会没完没了的来骚扰尼克。”

    “那样正好啊，我们带着尼克跑掉，让他们在这家里头把宝贝找到，不就完事了？”

    “都说是宝物了，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放在家里头，你要想办法从尼克嘴里把话套出来。”

    “要是被他们堵住屋子里头，我们还怎么跑？”

    “卧室里不是有道窗户吗。”

    尼克点亮了油灯，拿到马克西面前，看到马克西脸色如常，奥兰却一脸不满，嘴里还嘟嘟喃喃：“见鬼，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

    勃仑喝道：“小子，看完了没有？有钱的话快点还来，老子还要回家睡觉呢！”

    马克西伸手将奥兰和尼克推进屋里，转身堵住门口，撕碎手中借据，冷笑道：“这种六个小时前写的东西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下次要造假，记得提前半年准备材料。”

    勃仑奇道：“咦？你怎么知道是六个小时前写的……”匡特洛一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大喝道：“动手，抓住他们！”

    几条大汉高声大喊，抽出藏在身后的兵器扑了过来。月光照耀下，马克西看得清楚，敌人手里大都是罗杰式长剑，有几个人拿的是五、六十厘米长的短剑。他后退两步进了房门，堵住门口，这样敌人再多，一次也只能冲进一个。

    一条壮汉叫道：“让开、让开！老子先上！”弯腰冲进门来，一只脚刚跨进房门，马克西举剑平胸一剑刺来。那壮汉挥剑格挡，剑还没举起就是哎哟、哎哟的两声惨叫。

    这种屋子的大门又矮又小，马克西进门都要低头，这壮汉一条腿门内、一条腿门外，正好卡在门中间，哪里有地方给他摆臂挥剑的。胳膊一起，就撞上了门框，口中大声呼痛，跟着看到马克西的长剑刺来，价值六百金币的长剑反射着月光，明晃晃的煞是好看，他却无暇欣赏，连忙扭动身子，避开胸口要害，但还是被刺中肩头。

    马克西踏上半步，抬脚踹在他肋下，将他踢了出去。马克西探身出门想要追击，立刻发觉门外寒光闪动，几柄长剑同时砍来，连忙缩回门内，第二个流氓紧跟着冲了进来。

    这流氓学了个乖，还没进门就是一剑刺向门内，这剑自下而上撩起。马克西心中一动，他退后半步让开这剑，流氓进了屋子。马克西举剑当头就砍，那流氓挥剑格开，马克西跟着刺他左腿，那流氓又挥剑来挡，马克西不等双剑相交，忽然脱手弃剑，合身扑上，一拳砸在这流氓鼻梁上。

    流氓哇哇叫痛，鼻梁断折，鼻涕、眼泪横流，马克西起右膝撞向他小腹。此时马克西已经冲入他怀中，这一击本来万万难以低档，但流氓似乎早有预料，丢了手里长剑，双手也不去抚摸受到重击的鼻子，而是放到自己小腹之前，这一膝盖正好被他挡住。

    马克西喝道：“果然如此！”腰部扭动，带动上身发力，左臂一肘打在流氓右眼眼角上。

    流氓被打得脑袋一个侧仰，正撞在大门门框上，他晕晕乎乎，双眼泪水朦朦，依稀见到马克西后退弯腰，捡起长剑又是一剑刺来。流氓大惊，情急之下双腿一软坐在地上，只觉得头顶风声响动，这一剑从头顶掠过。他坐在地上正庆幸大难不死，眼中却见到一只脏兮兮的大脚板迅速变大，跟着耳中听到砰的一声闷响，似乎是自己脸上被人用脚踹到，后脑勺撞在地上时发出的声音，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马克西踩晕第二个流氓，正想补他一剑送他上路，门外几柄兵器刺来，他只能无奈后退。门外的流氓们抓住晕掉那家伙的头发、肩膀，将他拖了出去。

    马克西大声叫道：“什么放高利贷的，明明是群当兵的！”听到他的话，门外顿时一阵惊呼。

    原来第二个流氓所使用的剑术，是伊瓦利斯帝国军队中普通士兵所使用的通用剑术，这种军中的剑术马克西早就看得熟了，他弃剑打倒流氓二号（就这样称呼吧……）的办法，也是军队里的通用招式之一，流氓二号也做出的招架手段也完全在他预料之中。

    匡特洛惊道：“他看得出来？”

    勃仑道：“管他那么多干什么？给我上！”

    随着勃仑老大的命令，流氓三号冲进了屋子。

    就个人实力而言，两个月前，马克西在骑士学会伊瓦利斯分会中，已经获得了七级的评定。瑟德大陆统一的武技分级，每五级划分为一个阶层，每一阶都有对应的称号。武技七级的马克西，可以被称为初级武士。

    虽然七级的马克西和二十六级六阶的圣域相差万里，离晋级十一级三阶的中级武士也不知还需多少时间的努力，就算离八级的下一次武技晋级也是遥遥无期，但已经比普通人要强得多。在伊瓦利斯帝国的军队里，普通士兵的实力也不过是三到五级而已。

    他虽然只有十六岁，但托奥兰的福，过去十六年的人生经历中，他早已在贵族学院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同学们身上获得了大量的实战经验，更充分领略了恃强凌弱、一骑当千的快感，如何一个人干掉十个、二十个敌人，对他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

    流氓三号冲了进来，马克西低喝道：“又是车轮战，这些家伙一点长进都没有！”他挥剑迎击，但过于投入的他似乎已经忘了，眼前的敌人已然不是以往熟悉的那帮贵族子弟。

    马克西在前面奋战，奥兰拉着惊恐的尼克躲在后面的卧室里。

    “尼克！你们家有没有什么值钱的宝贝？”

    听到这句话的尼克，本能的起了警惕之心。

    “你想干什么？”

    奥兰一呆，这才发觉自己的措辞好像有点不对。

    “我、我不是想要……”

    “想要我也不给！”

    “你、你……”奥兰忽然眼前一亮，说道：“想要也不给，那就是说有了？！”

    “有什么？”

    “值钱的宝贝啊！到底是什么？快告诉我！”

    “没有。”

    “一定有！”

    “就是没有。”

    奥兰急道：“尼克，你看外面那些坏蛋，其实他们不是来讨债的，你们家更本没有欠他们钱……”

    “真的！？”尼克对此显得异常兴奋，他双手合十放在下巴上，满脸感谢上苍的表情，“尤特娜女神保佑，我们家的未来还有希望。”

    奥兰：“……，拜托你以后祈祷时能不能不要戴着那顶小熊睡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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