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都未邀请母亲。怎么这次她师妹有难,她又想起母亲来了?”
“若不是那四名弟子手上有天玑道长的三才印,我都不想见他们。可是天玑道长既然授他们三才印,想来她也希望我去长白山救人。”
“既然你主意已定,现下又来跟我说这些做甚?”
莲香子叹道:“你是知道我的,若无万全的把握,我不会轻易出手相救。只是据那四个弟子所言,许燕飞的伤恐怕不简单。”
“怎么讲?”
“伤她的虽然不是魔界有头有脸的人物,若连上官龙都束手无策,那毒瘴定有蹊跷。”
薛蕲道:“上官龙怕是舍不得损耗元气,才说他无从化解的。我虽只见过他一回,便觉此人狡猾非常。他的话岂可当真?”
“上官龙是精打细算,不过他又极好脸面,当真舍不得耗损真元为许燕飞治伤,他大可开口找三位掌门索要仙珠神丸。现下三派和各路俗修之人汇聚长白山,三派掌门便是看出他的算计,也不便驳他。总之他若有本事治好许燕飞,既无损失,又在仙界立下一功,是稳赚不赔的,他又何必把我拉进来?”莲香子道,“你莫要小瞧东海二十四岛的魔功,当年茑萝仙子可打败阴魔,占下武夷山,足见其修为法力惊人。她既然派出部下助病魔盗走鸠蓝血池的神水,绝不会派遣修为平平之辈。我虽未见识过吟龙血瘴的威力,却在数年前医治过两个为鬼影神禅所伤的男子。他们仙资尚可,由脉息判断,修炼的是白泽观法门,却并不纯粹,问他们师承何人,皆不作答。伤他们的小妖修为极浅,尽管如此,这二人浑身经脉还是深受其害,我虽竭尽全力,他二人仙根仍未免于折损。既然吟龙血瘴脱胎自鬼影神禅,又是以血肉之躯炼化的,想来法威更盛。我担心合我与上官龙之力,要保许燕飞仙根不损,也有些勉强。”
“母亲,你若要我随你同往,便不必开口了。仙界三派,除了天玑道长,哪个又给过我们脸面?母亲师出天玑道长,这次看了她的面子,去长白山救人,我也无话可说。然而天玑道长于我却无什么恩惠,若要我去长白山救人,除非朱雀仙子亲自求我。”
莲香子面有难色,退一步道:“你不去,我不勉强,那么我便带上康儿和鲁儿去。”
薛蕲道:“我不同意。康儿、鲁儿道行太浅,若那许燕飞身中之毒果真如你所言,他们助你祛毒,我如何放得下心?”
“康儿鲁儿是我孙儿,我难道会害他们?其实以他们兄弟俩的修为,降魔伏妖自然不够,祛毒医体却可独当一面了。他们二人的阐真大法和福地真经与你已不相上下,我既然施法救人,自有我的分寸,不会叫康儿、鲁儿吃半点亏。你还有什么放不得心的?”
“玄鹤宫人才济济,母亲何必非让康儿和鲁儿去?我不信,论法力修为,玄鹤宫弟子竟不及我们这些俗修之人。”
莲香子道:“我虽师出玄鹤宫,嫁入薛家后却深研岐黄之术,早将玄鹤宫法门演化至另一番境界了。玄鹤宫法门也有诸多变化,可用于祛毒化瘴,然而终不及我自创的阐真大法和福地真经来得精妙。紧要关头,他们如何助我?此次黄玉笙肯亲书信函,请我去长白山,已经放低了身段,我身为赤眉药仙,若不出手相救,莫说天玑道长对我心生不满了,便是那些俗修弟子,恐怕也要说我冷血无情,小肚鸡肠。然而我除非不出手,出手救人便容不得半点差错。你且想,那许多仙门弟子看着,我若勉强化解了许燕飞体内毒瘴,却未能保其仙根,致其道行大废,甚或仙根尽断,以至油尽灯枯,岂不遭人耻笑?”
薛蕲冷笑道:“果然还是为了你自己。母亲,说来说去,你是在乎你那药仙的名声。”
“蕲儿,来日你父亲身故,我是要远离红尘,潜心修法的,你跟你弟弟便只靠着善华堂安身立命。你仙资尚可,为人处世又远胜常人,就算没有善华堂,在这苍茫人世,也足以自立自保。蓬儿生性愚钝,虽有些法力护体,当真孤身行走于世,怕是性命不保。我只望他守着善华堂,安安稳稳度此一生。其实善华堂传到你父亲手上,过去的名声早不中用了,我拼出这药仙之名,善华堂方得百年兴盛。你跟蓬儿都与仙界无缘,我护着药仙之名,也是没有法子的事。”莲香子长叹一声,看看高悬的月亮,接着说,“康儿和鲁儿仙根不凡,仙缘虽差了些许,却远胜于你和蓬儿,将来若能逃过命中大难,得遇贵人,兴许可在修行上有所指望。我这次带他们兄弟上长白山,他们在仙家众人面前露了脸,又立下一功,便是未得仙山垂青,于他们修行之道,总是有好处的。”
薛蕲道:“母亲,既然你早有这些打算,只管带他们去便是了,何必特意来告诉我?”
莲香子道:“我总要跟你商量商量才是。”
“往后母亲做足打算的事,莫再同我商量了。”薛蕲言毕,朝厢房走去,行了几步,又道:“母亲早些回去吧。”
翌日清晨,莲香子以尺书磷符唤来薛康和薛鲁,近晌午,正要同重明观四名册外弟子启程,鹿连城便来了薛府,给岳父带了一支难得的雪参。莲香子瞥一眼雪参,问鹿连城:“这雪参从何而来?”
鹿连城答道:“是晋王府中两位家将昨日送去善华堂的。”
“这雪参我们如何要得?你将这参送回去吧。”
鹿连城双手接过雪参,看看四名重明观弟子,转脸问薛康:“祖母有贵客来访,你跟鲁儿来此做甚?”
薛鲁抢道:“祖母要带我们去长白山。这四位正是重明观道仙。”
莲香子道:“我昨夜已同薛蕲商定,带康儿、鲁儿去长白山救人。她竟未跟你说起?”
鹿连城抿嘴笑道:“倒是提了一声,却未细言。”他再拱手对那四人道:“我不识四位乃重明观道仙,莫要怪罪才好。”
那四个册外弟子中为首的回了礼,笑道:“我们也不是正室弟子,仙友不认得我们,实在是情理之中的事。”
鹿连城又对莲香子道:“康儿和鲁儿道行浅薄。薛蕲只说母亲大人是要赶去仙山救人,不过以他们二人之力,恐怕……”
“康儿、鲁儿仙根俱佳,道行浅些又有何妨?”莲香子道,“我们上长白山,又不是与邪魔斗法。银霜妙人许燕飞身中奇瘴,我们此去,只为她去除瘴毒罢了。我是怕她中毒太深,单靠我和上官龙联手,怕也难得破瘴。这才带他们一道去。”
鹿连城道:“既如此,我也需随母亲大人同往了。往大处说,近日星象有异,仙界灾劫在即,我虽然只是个默默无闻的俗修弟子,仙界有难,我若袖手旁观,实在于理不合。往小处说,母亲为调理父亲病体,本来元气有亏,我自知修为不精,能为母亲尽一份力,再微不足道,我也安心些了。”
薛鲁听罢,大喜,对莲香子道:“祖母便允了父亲吧。”
莲香子还在犹豫,那四名重明观册外弟子重为首的上前一步,对莲香子说:“这位仙友所言不无道理。眼下正是仙家正道临危之际,多一份力总是好的。况且许师叔中的毒瘴诡异莫测,为保险起见,仙友助药仙一臂之力,于药仙也少一分危险。”
莲香子思忖片刻,对鹿连城道:“也好。你既然随我们同去长白山,便给薛蕲发一道尺书磷符,也省得她担心了。至于晋王赠你的雪参,你一并捎给薛蓬,叫他还归晋王去。”
鹿连城发了磷符,八人缩身化入莲香子的流英剑,翌日深夜便抵达长白山了。
守门的灵官童子将八人迎入观中。黄玉笙特意率十余册外弟子在重明阙下候着莲香子一行。双方各说了几句场面话,黄玉笙这便将莲香子领入毕方殿内一间宽敞的丹房。
许燕飞头南足北趟在丹房正中,周边燃了十八盏灵灯,丹房四边各陈着四方铜炉,炉内都烧着夜罗香,炉顶煨着鸠蓝血池的神水。那神水蒸腾不已,呈蓝紫色,旋至丹房正中,丝丝缕缕都入了许燕飞的口鼻。黄玉笙安排了四名弟子轮守着许燕飞,以防不测。
莲香子正查验许燕飞伤情,上官龙和窦虎便带着两名册外弟子赶到了。莲香子心无旁骛,运气调元,上官龙凝元打坐,道一声“药仙别来无恙”,她才睁眼瞥一眼上官龙,说:“毒王一把年纪,此话应该我说才是。”
上官龙冷笑着,行真武指诀,开口吐出数缕真元。那真元凝作三粒指头大的赤珠,经他五品莲花印炼化驱驭,入许燕飞印堂、膻中、气海三穴。
莲香子道:“不愧是万妙毒王,真元中自带一股五行逆位的瘴毒,若不是我早有防备,方才已经为你瘴毒所伤了。”
窦虎笑道:“我师伯祖以毒攻毒的法子可谓千变万化。只有不谙毒理之人,才会想当然,以为瘴毒定会伤人。”
上官龙低喝一声:“窦虎,莫对赤眉药仙无礼。药仙潜心钻研化毒之术,难免杯弓蛇影,你竟不知,她的独门法术威力之大,放眼仙界,也是无人可匹敌的。”
莲香子封住自己胸口八处穴位,再行玄武指诀,将方才引入许燕飞体内的真元纳回,道:“毒王谬赞了。我已俗修一百余年,修为不甚精进,虽创了两道祛毒化瘴的法门,若与毒王下毒的本领相比,实在甘拜下风。”
黄玉笙见莲香子撤了真元,忙问道:“我师妹伤情如何?”
莲香子叫两位孙儿扶起,对黄玉笙道:“我行医百余年,也曾治过身中魔瘴的人。不过许师叔的伤,确实棘手。她五脏六腑皆为瘴毒所侵,那瘴毒又因以妖怪肉身所炼,邪煞之炁蓬勃有力。好在她中毒之初便得真元阻滞,心脉染毒不深,脑中瘴毒也未扩散,还有得医。”
上官龙凝气归元,起身道:“赤眉药仙,我方才探出你真元之中似乎有些许浊气。以你的修为,真元早该炼至精纯之境。莫非有伤在身?”
薛鲁道:“祖母要为祖父调理三华,真元浊滞些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莲香子接过话头,说:“我家老爷已油尽灯枯,每两三日靠着我调元续命。这次要出远门,我赶夜为他炼了一粒灵珠,可保他七日内三华不散,多费了些真元。”她说到此处,转身对黄玉笙道:“不过从许师叔伤情看来,恐怕七日是远远不够的。”
上官龙道:“莫说七日,便是七七四十九日也未必医得好她。”
黄玉笙道:“这该如何是好,若半月内师妹不能痊愈,我们的二十八星垣瘴恐怕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了。”
莲香子道:“我便实话实说吧。许师叔体内的瘴毒无从化解,只可借她任督二脉几处大穴逼出来。便是我与毒王联手为她逼毒,少则两三年,长则十年,纵然逼出瘴毒,恐怕师叔仙根也多有损害,道行难保了。”
重明观弟子都面面相觑,黄玉笙垂头叹道:“莫非这竟是天意?看来此次星象大变,仙界是在劫难逃了。”
莲香子道:“掌门也莫要灰心。虽然许师叔身上的瘴毒,法门刁钻,世所罕见,天下万物,终逃不出相生相克的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