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在风中颤抖,被吹熄的那一刻,缭绕的白雾在两人之间升腾而起。
“谢了。”
阮凝初没说话。
应珣也不在意,或者说,从刚才开始,他的心思就不在阮凝初身上。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积压起铅云,凛冽的寒风将呛人的烟气吹散,快到阮凝初哪怕想要捕捉,也感受不到分毫。
阮凝初循着应珣的视线,看向废弃仓库,心忽的一痛。
从前,她总能在应珣身上感受到他坚定追随自己的心,即便两人闹得再僵、冷战再久、说了再难听的话,她也始终有一种自信。
——就算他娶了薄稚宁,他心里也会始终留有她的位置,在他心里,她永远是特殊的,享有别人都没有的特权。
阮凝初的人生信条,是做个坦荡善良的好人,仰俯不愧于天地,可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人性里的阴暗面她一样不少,她也会得意、会沾沾自喜,也会道貌岸然渴望听到别人的恭维,虚伪又下作。
应珣喜欢她,甚至说爱她,这点她十分清楚。
不仅清楚,还仗着这份感情,横加利用满足自己卑劣的心。
她口口声声说想划清界限,满嘴仁义道德,究竟是为了劝诫他、要他远离恪守底线,还是在享受说教的快感,以此彰显自己的高风亮节?
假使应珣真的离开了,后果她真的能接受吗?
她不能。
如果能,她不会因为应珣和薄稚宁婚事将近寝食难安,不会在看到两人在餐厅相视而笑相处融洽心如刀绞,更不会在和应珣对话时夹枪带棒隐含怨愤……
这段时间以来,所有时起时落的负面情绪,都源自于内心真实欲望的作祟,她舍不下应珣,也承担不起两人在一起的后果。
哪怕她曾真心想要远离 ,也是因为她被欺负怕了,不堪其扰,是为了她自己。
这一刻,阮凝初像是终于看清了自己是个怎样的人,虚伪的面具撕开,露出肮脏的心。
可人是复杂的生物,她心里始终有一道声音,大喊着想和做是两件事,她能克制住,她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这大抵是真实存在的良知。
可在一边倒的自厌情绪的倾轧下,这点声音微乎其微。
她自认为自己就是个虚伪的人。
“应珣,都是假的对不对,你真正在意的人是我对不对?”
罪恶冲破道德的束缚,嘶吼着,要拉人一起堕落。
经历过那濒死的绝望,认清自己的本质,阮凝初突然很想放纵一次,与其畏首畏尾,担心这个那个,不如顺从心意赌一把。
经过这一次选择与放弃,应珣和薄稚宁必定不可能了。
他们会分手、退婚,从此再无瓜葛,应珣又是一个人了。
就算他不是一个人,只要他点头,她就和他在一起,风险也好,骂名也罢,她和他一起承担。
只要他点头。
“他们说,你和薄稚宁在一起,是为了利用。”
“你利用薄稚宁转移危险,保护我,你爱的人是我对吗?只有我。”
原本沉默目视前方的应珣转过头,嗓音掺着点烟熏过后的嘶哑,“这事她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