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老丁眼里的农业和农村

    连绵起伏的大荒山，青松苍翠，绿草如茵。哺育大荒山人民的，是青山绿水，是红土、黄土、砂土和黑胶泥土。

    大荒山农特产品开发有限责任公司的成立，通过电商销售大荒山农特产品，正通过潜移默化的方式，慢慢影响和改变茅草坪村人民的生产和生活。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我问张玉凤：“大荒山洋芋好不好卖？”

    张玉凤说：“洋芋的特色优势不明显，基本上卖不动。现在有的地方种的洋芋，个头很大、表皮光滑，比大荒山洋芋卖相好得多。”

    我和老丁坐在办公室里交流工作。老丁已经完全融入茅草坪村的工作和生活当中，他精神饱满，斗志昂扬。有时请假回市里几天，很快又赶回村里来，他的心里，已经装着大荒山和茅草坪村了。他把扶贫当作最后的事业，想和我一起，通过努力，帮助王宗保、唐有庆、马连忠、黄才发他们改变生活状况，改变茅草坪村的落后面貌，让人民群众富裕起来。

    老丁跟我讲：“商品经济，对封闭的农耕文明的影响是巨大的。我在农村长大，是地道的农民。我的老家叫老娃田，

    离老娃田50里的地方，有个435镍矿，因为镍在当时属于重要战略物资，所以这个矿由国家举办，为了保密需要，用数字作代号。435镍矿有个职工医院，在当时是当地最好的医院，乡亲们感冒发烧的小病请端公跳跳神，请司娘送送鬼，大病却不敢马虎，扎起滑杆，把病人抬到435镍矿职工医院来救治。

    我说：“那时候，商品经济极不发达，买粮食得用粮票，买布得用布票。”

    老丁说：“矿山的工人吃皇粮，端铁饭碗，衣着干净整洁、光鲜漂亮。人们对工人和农民的差异第一次有了深刻的认识，对封建迷信活动、中草药和现代医疗的区别有了深刻的认识。同时，也第一次融入到商品经济的潮流中去。因为，我的奶奶带着我的母亲，把白菜、莴苣背到30里外的435镍矿去卖，一个来回要走7个小时的路。后来我妈对我说，这算什么哦，修成昆铁路时，我还把菜背到金沙江对面，卖给铁道兵呢，两头黑，这边半夜三点起床，背50斤白菜过去，走差不多8个小时，12点过到铁道兵炊事班，八分钱一斤菜，卖得4元钱，舍不得买饭吃，饿着肚子又走回来，要爬30里江坡！走在半坡实在饿得很了，我就摘橄榄吃，渴了就爬在溪边喝山沟水，晚上9点才到得了家，饿得头昏眼花。”

    我说：“那时，你不卖东西，手里就没有一分钱。”

    老丁说：“后来，县政府在离老家7公里的地方办了个光山铁矿，主产磁铁矿。矿上修建了许多楼房，来了许多解放牌的汽车，来了许多工人。光山铁矿运输矿石的车子却要从我家房背后过。依稀记得有一年，我七八岁的样子吧，和几个小孩子正在路边玩泥巴，忽然看见许多小车开过来，我们管小车叫小包车，这些车往光山铁矿开去，一辆接着一辆，在路上扬起一片黄尘。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车，简直惊呆了。小双员一辆一辆的数，足足有80多辆。我一直清楚的记着这事，印象很深刻。很多年以后，看资料我才知道，那是有重要领导到光山铁矿视察。但对于老娃田的人来说，最大的感受就农产品好卖了。鸡蛋、白菜、葵花籽、南瓜和南瓜籽、蜂蜜、桃子、梨，都可以拿到矿山上去卖。工人们有钱，总爱买这买哪的。”

    我说：“这就是工业对农业的影响了，产业之间有互通性。”

    老丁说：“隔我家两公里的小米地，驻进来了一个叫403的地质队。403的地质队快速地在一个红土坡上搭起了许多牛毛毡房子，主要工作就是钻井找矿。地质队有队医，可以给村民看病，母亲那时身体不好，地质队的张医生给她看过几次，病就好了。很多年后，母亲都还给我说起这个张医生，说他医术如何高明。更让村民们欢喜的是，地质队隔三岔五的要放电影。对于文化生活极度单调匮乏的人们，电影在当时是个非常神奇的东西，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我说：“这个我感受就深了，咱们村卫生室没成立以前，茅草坪村群众看病都到三组马医生处。马医生又会看病，又会跳神。”

    老丁说：“那时候，只要有消息说403地质队晚上要放电影了，村民们总是拖家带口地去看。少年儿童更是喜欢得不得了。那时放正片前都要放新闻简报片，不外乎是敬爱的领导视察什么地方，发表什么重要讲话之类的。没多久这类新闻简报片就不见了，直接放正片。有时也因消息不准，去到地质队，才知道电影放不了。因为是露天放影，要将宽大的白色银幕挂在立起的两根大松木上，十分显眼。后来队上的年轻人发现，村后有个小山包上隐约能看到露天放影场，于是每天晚饭后年轻人就上小山包去眺望，远远看到白花花的银幕挂起了，赶紧通知大家，一路小跑着去看电影。因为露天放影，免不了遇到下雨，村民们都有很多次被淋成落汤鸡的经历，但乐此不疲。”

    我说：“文艺的魅力是巨大的，只要是群众喜闻乐见的，都有市场。”

    老丁说：“那时文化生活相当匮乏，只要是电影，不管什么类型，大家都蜂拥而至，看得津津有味。光山铁矿也放电影。80年代初，一部神奇、神秘的电影《少林寺》席卷了整个中国大地。《少林寺》在当时的影响力，是现代人根本无法想象和理解的，真真正正的万人空巷。得知光山铁矿要放映《少林寺》那晚上，下着很大的雨，我们队的人几乎全村出动，涌到光山铁矿去看这部电影。去了才知道，电影考贝还没争到，我那时不到十岁，父母亲带着我一直等，到了晚上十点，还没消息。雨越下越大，终于等不得了，才回家。但年青人是不回家的，当晚光山铁矿千辛万苦终于拿到电影考贝，连夜放映，村民们终于见证少林武功的神奇。对于乡亲们来说，《少林寺》看一遍是远远不够的。看过《少林寺》后，我们乡12岁以上的小青年都开始练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