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
本该是富丽堂皇的屋子,如今里面却是空荡荡的一片,一应家居摆设全无,甚至连布幔都被摘了,唯有那窗户纸还算是完整。光秃秃的四面墙,两个博古架,一张塌几,就是整个琼芳殿大殿里所有的东西了。昏暗的光线照进屋里,宽阔的屋子,冰凉凉的,一派死气。鼻尖萦绕的药味,浓厚苦涩。众人正自惊疑,难道还有人赶在他们面前扫荡了这琼芳殿不成?猛然间,就有人失声惊叫起来:“快看,偏殿那边着火了。”
这还得了,众人忙忙往偏殿跑了过去,前面可不是漫天的火光浓烟。中间的的空地上,乱七八糟的放了药罐布帛,一堆零散的桌椅柴火,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心思急躁的士兵一脚把那柴火踹了个老远,跑到偏殿前一看,门窗前堆了一堆的柴火,大火已经烧得旺盛,火舌卷着往那屋顶去了。惦记着里头那个四皇子,胆子大的还要往里冲,拿衣服遮住了口鼻跳过了门槛,进得屋里,竟不想,里面火势还要大,再细细一看,也不知哪个缺德的,竟把布幔纱帐缠绕了系在柴火上堆在博古架桌椅板凳上,地上还有油渍,显然是泼了油的,这火能不旺?
“见鬼的,这是谁干的?”叛军士兵气得直骂娘,迎面就飞来了一个**子,亏得士兵眼疾手快避开了,**子啪的一下摔在了地上,碎裂开来,浓郁一阵酒香味。ˋˊ火星子溅上去,顺着酒液快速烧了起来。
“他娘的。”这酒要是砸在身上,不小心着了火,那还了得?士兵透过火光去看,就见厢房里头出来个满面泪水的太监,仇视地看着他们,手里又砸了两个小酒**子,把火烧得越发猛了。
看着他们,那太监大吼道:“乱臣贼子,竟敢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圣上得天庇佑,定能化险为夷,将尔等歼灭,诛尔九族!”又对着屋里哭道:“殿下,您等等奴才,奴才到地下了,还伺候您。”把一堆易燃纱幔往火上一扔,双眼瞪了那些叛军,“你们这群叛逆,迫得我殿下化骨扬灰,圣上英明,定叫尔等不得好死!”声音高昂愤然,好不凄厉,还不等人回过神来,那太监一头撞上了柱子,闷闷一声响,满头血迹,躺在地上,再不中用了。
叛军拧起了眉头,再往里看,屋梁上一个瘦骨嶙峋的男童早已投缳自尽,大抵是被天花折磨的狠了,脸上是青白青白的,双眼紧闭,手脚摊开,眼见着是已经气绝多时了,那火苗烧了男童的衣角,顺着那衣服往头上烧,上面房梁顶也着了火,投缳的白绫也着了,都快要烧到头发了。
叛军气得直骂娘:“这半大小子,还有这样的胆色,居然自己就先死了。”不是自己动的手,哪里好去向徒宥明邀功去?千两黄金呢。
啪啪几声柴火的爆裂声,火势越发大了,那白绫終是没撑过烈火,啪一下断了,那男童的身体掉落下来,正正对着地上倒着的一个椅子,怕是先头投缳时拿来垫脚后来踢翻了的。男童左大腿打在上面、闷声重响,那尸体就这么侧着,下半身挂在上面,上半身躺在地上,半声不响。
那叛军看看火势,实在是不能过去,眼看着地上地毯烧得更旺了,也只能跺跺脚,赶紧出去辟火了。只是到底不甘心,出了屋子,气哼哼地从窗户门口,又扔进了几把柴几条椅子来:“想死就死个够,娘的,白费老子功夫。看不烧你个化骨扬灰。”最终无可奈何,骂骂咧咧了几句,回头去杀敌立功去了。
只这些人却不知道,就他们刚才冲出屋子的档儿,那倒在地上的男童睁开眼睛深深呼吸了好几口,床底下爬出来两个男孩,手里捏着**的布匹,把男童头发衣服上的火全给灭了,把水捏出来浇在那男童身上,水流过男童的脸上,化开了重重的白粉。男童咬紧了牙关,双手捏成了拳,稍稍移动了一下左腿,撕心裂肺的疼。另两个男孩看了,俱皆变了颜色。
“贾瑚,你没事吧?”两男孩韩昹徒宥昊惊问道,贾瑚这会儿疼得厉害,咬着牙看着他们,没说话。
叛军扔进来的柴火很快就着了,椅子打在地上,散了架的很快也着了,没散架的倒还好些。叛军以为死了的太监安义挣扎着爬起来,连同那两个韩昹徒宥昊一起,小心把那受伤的贾瑚搬起来一路到了墙角,那里一块床板隔出了个空间来,里头放了个装了水的澡盆子,边上就是凿子饭铲子菜刀之类的工具,墙面已经凿开了个缝隙,正好可以让人透口气。
安义放下了贾瑚,给贾瑚摸了摸,松了口气:“好在,骨头没断。”亏得这琼芳殿偏僻,椅子也不是什么好料子做的,要真是那些红木黄花梨之类的硬木,贾瑚这一摔,骨头非断了不可。三人联手把贾瑚身上批的徒宥昊的皇子服外套除了,里面紧紧裹了好几层的衣物,一层又一层剥开,露出里面**的亵衣来,贾瑚方喘了口气,苦中作乐道:“先头裹得这般紧,要那白绫再晚一刻断,我可真就抽不过气死了。”
“呸呸呸。”韩昹忙偏过头吐口水,“就你乌鸦嘴,这话也能随便说的?不给你多穿几层,亵衣这般湿,水透出来,那外套能着吗?旁人能信你已经死了?”终究没忍住掉了泪,哽咽着道,“得亏你裹得这般厚,里头衣服还沁着水,好歹是挡了挡,没叫你摔断了腿去,要是穿单薄了,这腿还不得伤的更厉害。”
安义直夸赞贾瑚能耐:“亏得公子能想出这主意,白绫断了还有人怀疑四皇子没死,可这身上衣服都着火了,还摔在椅子上那么严重,都一动不动的,那肯定是……这会儿他们怕都知道四皇子已经投缳自尽了,这琼芳殿也烧了,怕是再不会来了。”
贾瑚腿疼得厉害,却不敢掉以轻心:“便是叛军被我们骗过去,还有这漫天大火呢,咱们好歹快些挖,索性这墙后边就是个小过道,可以通到小厨房那里,那里跟偏殿隔开,火烧不到那里去,挖个洞咱们爬过去在那里躲着,是福是祸,能不能躲过这劫,就看咱们的命了。”又苦中作乐地笑道,“先头让人弄了这些刀子饭铲的,本是打算私下做点吃食补补身子,没想到,这会儿倒要用来挖土凿洞,贿赂那些侍卫的银子,没白花!”他先头装死,脖子吊在那白绫上,也是伤了嗓子,这会儿说起话来,有气无力,声音也是嘶的,偶尔还能听见忍痛的抽气声。安义嘴上不说,心理着实是服了贾瑚,小小年纪,忒的硬气聪明!
徒宥昊看了看贾瑚,什么都没说,拿起那对他来说略嫌重了的菜刀,顺着那砖头的纹路砍了下去,一点点抠着,半点没有偷懒。耳朵里听着贾瑚还在那边说:“亏得琼芳殿这边好久没修缮了,这青砖也就两层,要是才修缮的,那糯米汁的粘性,咱们可得挖到什么时候?!”不知怎么的,鼻头就算算的,险些没掉下泪来。
刚才,贾瑚是顶替着他出去的!
砰一声响,什么东西撞到了头顶上的床板,再没有人说话,各自拿起了工具,或撞或砍或挖或抠,专心致志挖起洞来……
危险,还没有过去,能不能活下去,四个人心底,都没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