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喽。”
咕嘟。
再一次沉竿,齐心远立刻发力往上提起,结果还是让鱼儿给溜了,徒留了个空钩儿,这一次上边的饵都被吃得一干二净。
“兰?你这……有什么秘诀不?”
看着兰枫这边的垂钓进度依旧可谓是如火如荼,齐心远也没办法,拉下老脸来,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询问兰枫道。
“……我常常在公园的长椅上发呆,院长。”
然而,兰枫却答非所问,托着腮帮地继续凝视着前方,不紧不慢地说道:
“只要在公园长椅上发呆的时间一久,就会发现视野有时太过杂糅,有些独立的个体其实要有意识才看得到。”
“确切地说,是把它从视野里的‘众相’中‘取独’出来。”
“泛着涟漪的池子、长着青苔的石垣、树木、花朵、航迹云,或是飞来飞去的蝴蝶,这一切虽然尽收眼底,其实等于视而不见。”
“只有在意识到其中一样事物,例如意识到在池面上游泳的水鸟时,水鸟才会从周遭的一切中剥离出来,以水鸟的姿态映现眼底。”
“例如,我眼前的视野尽是空无,唯有一线浮标,闪红。”
“我知其动静,我了其时机。”
齐心远一时有些发愣,就听到兰枫继续说道:
“所以,院长。”
“试着剥离其他景物,让你眼前唯有一物存心。”
“先静心,后观物,继景开,终取独。”
“此即,取相。”
哗——
又是好一条大鱼,膘肥体壮,约成年人小臂大小,足斤足两,兰枫与它博弈,耗了会儿气力之后,桶里也就又多出了一名新成员。
“你这小子……你这小子……”
而齐心远一时老脸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此番话他简直受益匪浅——
但是这顺序是不是颠倒了?自己可是一个活了七老八十的老头子,阅世已久,可眼前的兰枫只是一个刚刚进入高中不久的少年人。
他突然想起来,兰枫在几年前,还在即将入学初中时对自己说过的话:
年龄,只能代表身体降生到这个世界的时间,除此以外,无论是能力还是阅历,都和它没有半分关系。
我可去你大爷的,你这小怪物哇!!
这人间世,哪有几个人能当得上这个理,你兰枫,怕不是独一份了。
不服不行啊,唉!!
可就在这时,齐心远突然看到,兰枫拉开的风衣上方的内衬中闪过了一抹灰色的痕迹:
“呃……兰……你风衣里怎么还有一小页报纸?”
齐心远询问,他知道,兰枫的风衣的内衬中永远有着大量的医学用品,化学制剂,手术工具——但刚刚那一闪而逝的分明是一小页被撕下来的报纸。
嗡。
兰枫执竿的手颤了一下,随后回归平静。
“没什么,一点留存下来的对于我的提醒而已,院长不必挂心。”
在齐心远有些好奇的目光下,兰枫则将风衣的领口扣上了口子,那一小抹露出来的糙灰色的报纸边也就隐没在漆黑中。
“好吧,你这小子还需要被提醒什么,稀罕事。”
齐心远这会儿耸了耸肩,也没想太多,终于还是没憋住,把心底的那个问题抛了出来:
“所以你谈恋爱了?进展怎么样?”
“老头子打了一辈子光棍,倒也想听听你这有什么见地。”
兰枫的水箱此时已经装满了,索性便收竿挂弦,置于一旁,自己重新坐下,对齐心远说道:
“讲道理,我对待感情是很认真的。”
齐心远回答:
“这很好,但现在这社会,许多对感情认真的孩子反而容易受伤,甚至内心支离破碎。”
兰枫耸了耸肩,说道:
“没事,我一开始就和她说好了,可以接受后续三观不合等因素和平结束,但不接受一开始就背叛我,把我当备胎使。”
齐心远笑了声,回答:
“那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要是真把你当备胎了……”
他突然说不出话来,兰枫的眼神变得锐利,本就寒意未散的天气变得更加冰冷。
“如果是一开始就欺骗我的感情,院长。”
“我会活剐了她,再把她的内脏取出来,捐给有需要的人,我认可的人。”
兰枫侧过身来,本来泛起波纹的湖面,在荡向他身边的时候突然静止,被压向水下的黑暗。
“你……”
齐心远知道兰枫的执行力,他想说些什么,可是兰枫的眼神简直让他如芒在背,他硬是生生地吞下了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
只是他心里记下了,如果这事发生,得想办法阻止——那孩子毕竟不至于付出生命。
可惜……
齐心远,齐心远。
你这辈子也不会想到,你在三天后做了一个多么……多么错误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