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害,比之男子,竟是要沉重无数分的。
夏清莲是唏嘘不已,林墨玦却只从中得到一个消息,那就是他可以回家了。
老实说,在贾家的这些日子,贾母对他们姐弟还算不错,虽然比不得宝玉,可比他前世的大伯母好多了,所以,林墨玦对于贾母,也是有几分真心的。不过,说到底还是自己家好,而且姐姐过了年就七岁了,在这个年代,男女七岁不同席,可那贾宝玉却是不在这个规矩之内的,真要让他肆意亲近姐姐到十来岁,怕姐姐这辈子又该给他毁了。
所以,现如今却可以开始想个由头回家过年去了。
翻个身,蹭蹭被子,林墨玦有些心满意足地睡去。
且说那夏清莲和夏凝珏,当此时候,正在一林姓人家为他们家的姑娘治病。说是治病,却是救人。这姑娘是林氏族人,名叫林喜瑞,属于被蒋姨娘连累的未嫁姑娘。
夏清莲虽和林舅舅家关系疏远,倒也没有到嫉恨所有林氏族人的地步,只是平日里不太往来罢了,真要人家上门求助,倒也不会拒之门外。
当林喜瑞的母亲找上门来时,夏清莲看着对方红肿的眼,憔悴的脸,却只能无奈叹息,这是这个时代特殊的一面,她无能为力,只能拿着药箱上门去,去为那个性子烈到可以用剪子自残的林喜瑞疗伤。
林喜瑞知道被退亲的那一天,很是大哭了一场,更多的却是对林族长和蒋姨娘的怨恨,虽说最后族里老人们出面,除了林族长的族长之位,可伤害已经造成,林家的姑娘们,或低嫁了,或远嫁外地。
林喜瑞从小是读《列女传》长大,又接受三从四德的教育,是这个时代典型的闺阁女子,虽被退亲,却不愿二嫁,立意出家。父母怜她风华正茂,不忍她青灯古佛度余生,竟悄悄地为她又定了一门外地的亲事,希望她嫁去外地后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然而,林喜瑞得知后,竟一点不觉欣喜,反疑父母卖女求荣,竟是立时拿了绣花的剪子刺了喉咙,直把她的父母吓得魂飞魄散一般。
幸好绣花的剪子不够锋利,伤口不深,但是林喜瑞的父母极其担心,便上门请了夏清莲来,因为男大夫是不方便验看姑娘脖子的伤口的。
伤口其实并不严重,只不过衬着少女莹白的皮肤,显得格外吓人罢了。夏清莲很快便给她上药包扎完毕,过程中,林喜瑞一句话都没有说。
夏清莲试探地道:“你的父母很担心你。”
林喜瑞一动不动,连眼珠都不曾动一下。
“你才十五岁,真的决定要青灯古佛地度过余后的几十年吗?你的父母、亲人,你真的舍得吗?”夏清莲继续说道。
然而林喜瑞仿佛成了雕像一般,一点反应也无。
夏清莲又劝了一会,仍是一样。她顿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这个时候,语言是那样的苍白无力。她能跟她说什么呢?说男女平等?说女人也能撑起半边天?那不是劝人,那是害人。
在现代,离婚再嫁都不是什么稀罕事,何况只是退婚?
可是,夏清莲却并不能以此来劝说林喜瑞,因为这不是一个人的思想改变了就可以的,这是这个时代的特色,是所有人都认定的道理,如果她硬要去改变林喜瑞的思想,那就会把林喜瑞推到和所有人对立的一面,那样只会让她变得比现在更糟糕。
所以,夏清莲只能无奈地离去,寄希望于他们家人能够劝说得了她。不过几日后,她还是听说,林喜瑞真的出了家。自此以后,青灯古佛。
夏清莲虽有些怅惘,却终究还是丢开了手。毕竟她能治得了病,却无法改变一个人根深蒂固坚持了十几年的信仰。而且即便改变了又能如何?与社会相悖的思想,不是谁都能够坚持下去的,在被所有人排斥孤立的环境下,林喜瑞又能够坚持多久?会不会觉得更加的痛苦,更加地受到伤害?莫不如由得她自己选择的道路,寥寥一生,至少平和安静。
即便是对那蒋姨娘,夏清莲虽无法苟同她的做法,却也生了几分叹息,甚至同夏凝珏说起,若是她当初也是无奈受了舅母赖氏的逼迫,是否最后也会落得和蒋姨娘一般的下场?
夏凝珏却道:“那又哪里会一样?先别说你过不了自己的那道坎去以谋害别人为自己谋取利益,便是你真的想,也没有蒋姨娘那般的心智隐忍。”
夏清莲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是在贬低她吧?好吧,她承认,她的确没有那种蛰伏十几年的耐心。
夏凝珏继续说道:“说到底,蒋姨娘做这些事情,虽有被迫成份,但她自己乐意、积极地去谋害别人,哪里又能够说得上是无辜?”
夏清莲叹息道:“是啊,既然她选择做了那些事情,就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