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升和周瑞到死也没想明白,明明是替贵妃娘娘办事,为什么到最后没有荣华富贵一步登天,却是一命呜呼死无葬身之地。
他俩的老婆眼睁睁看着自家男人被乱棍打死,随后像死猪一样被拖出去喂狗,全吓尿了。她们拼命向贾琏磕头,又一边乱喊乱叫贾母,王氏,贤德妃的大名,然而无济于事。从他们预备搬走的箱子里搜出了大量带有林府标记的古玩金银器皿细软,价值数千,这样大的数额着落在奴才头上,有一百个也可以打死了。京中钦差深谙帝心,巴结刚上任的翰林院侍读学士林大人巴结的都快结巴了,绯玉怎么说,他就怎么做,绯玉说全打死,把尸体给贾府送去,他就快马加鞭去安排人手车辆,反正讨好林大人和讨好林大人的弟弟没区别,他照做就对了。
幸而是冬天,要不然几十号尸体非臭了不可。饶是如此,贾琏也没捞到一点儿好处,除了三四个非常容易招灾惹祸的妖娆丫头,他此行真是倒了大霉了。
当日,刚能起身的殷玉黑着一张俊脸,带领林府下仆锁上门挨屋抄查失物的时候,贾琏真是彻底吓疯了。他外屋预备装船的箱子里,有一大半都是不问自取的,他怕没东西带回去会被王夫人修理,于是默许了周瑞和他老婆把趁乱摸来的东西寄存在自己眼前,却不想,殷玉当真一板一眼到一个铜子跟账上不符都要搜个底朝天的地步。他手里拿着周瑞家的累死都没找到的林家账簿,把丢失的东西一件件从贾府众人的房里、包袱里、箱子里、甚至衣服里搜出来,人赃并获、证据确凿,更要命的是,连抵赖都不能,因为他是领着京中钦差和扬州知府一起来搜的。
殷玉的态度果断而决绝,贾琏还想舔着脸来攀攀交情,结果被绯玉一句话堵了回去:“二表哥是喜欢管教下人不力这个名词呢,还是愿意领受幕后指使这种身份?”
贾琏当即把话和着口水全噎了回去,傻子都知道,管教不利顶多罚款,而且这里的奴才名义上是他带来的,其实却是贾母和二房的人,跟他的关系不大;而万一被扣上总指挥的大帽子,搞不好他都要下大狱。原来他还能仗着捐的同知咋呼一阵子,可是现在林家殷玉的身份已经高过他了,更何况,新皇体恤,追封了已逝林姑父一品大学士,谥号“忠烈”,以表彰他的鞠躬尽瘁,甚至还把林姑父父亲身上的爵位也过给他,眼下,继承了这个忠烈候的人正是林殷玉。贾琏不知道皇上到底有多喜欢林家,竟然说林姑父是死在任上,劳苦功高,故而其子林殷玉无需降爵,直接袭了原职,瞬间就跟贾琏的老爹一等将军平了级,而殷玉又有功名职位在身,真在官场上遇见了,连贾赦都要给他行礼,贾琏哪里还敢再摆派头呢?只有认了这个管教不力的错,罚了不少银子,又亲自去林家道歉,让彤玉狠狠奚落了一顿才算完事。
林妃听同情这个倒霉表哥的,贾府自来的管理,有好事,全是宝玉的;有烂差,都是贾琏的。看着她这位“血统上”的表哥被小他那么多的表弟损的快钻地缝子了,林妃好心的截过话头:“琏表哥辛苦了,来人,搬张椅子来,让琏表哥坐着说话。”
贾琏感激万分,他在这儿站了两个多时辰了,终于有人肯让他坐下,到底是亲表妹,就是比别人强些。
偷偷瞄了殷玉一眼,虽然还黑着脸,但是至少没阻止妃儿命人搬椅子,贾琏总算放心的坐下了,轻轻吁了一口气,第一千零一遍的重复道:“林表弟,愚兄是真的被蒙在鼓里啊。你看我一天十二个时辰连门都不出,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些背主的混蛋干出了这样天杀的事儿呢?”
绯玉冷哼一声,但是却没落井下石,他心里清楚,贾琏绝不是没头脑兼勇气足到这个地步的人,想起那位糟心的贤德妃,绯玉的心情格外阴郁:该死的,前脚才勾引了我大哥,后脚就宠幸那家子的女人,你有种,这辈子都别想吃到我大哥了!
远在宫中扳着手指计算心上人回京日期的新皇陛下,“阿嚏”一声,华丽丽的喷出了若干半透明粘稠物。
没人接茬儿的贾琏很尴尬,求救似的望了林妃一眼,林妃恍惚觉得,仿佛看到了过去家中样的那只大牧羊犬,仔细想想,好像长得有挺像的,她家白狼也有一双大眼睛来着。出于对宠物的爱护,林妃试探的问道:“已经晌午了,我派人去整治席面,哥哥们好生请上钦差大人和知府大人一回如何?”
殷玉十分给妹妹面子,庄重的表达了意愿:“还是妃妃想的周到,老二、老三,跟我去款待钦差与知府。老四,你去后面照料一下宴席,老五跟着学去,妃妃带小七进屋用饭,记得喝药,老六,你跟这儿继续。”贾琏差点儿哭出来,他终于有机会见识到:别人吃着我看着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了,更痛苦的是,唯一愿意好心替他解围的表妹还被支走了,留给他的是铁齿铜牙毒舌最甚的老六,天,早知如此,他宁可找根榔头把自己敲昏在家里也不来这一趟。
林妃充满同情的最后看了倒霉表哥一眼,拉上小弟施施然走远了,她是好妹妹,一定要听哥哥的话。
殷玉穿上新发的官服,到前院去找喝了一上午茶还能乐呵呵的钦差:“大人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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