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他想走,可是彤玉不许,叫他一旁坐着吃喝,等他想起有什么想问的,他还得跟这儿继续答。贾环叫苦不迭,彤玉要自己看他也没意见,可是他偏好背出声儿来就让贾环难以忍受了,只是为了彤玉那些好吃好喝好穿戴,他硬逼着自己忍,等到了后来,听得多了,隔三差五彤玉忘了哪句他都能帮着提个醒儿了。
彼时彤玉正在教霓玉学《千字文》,正是好为人师的瘾头发作的高峰,听见贾环摇头晃脑的学他的话,心里十分受用,便时常教导他一些。彤玉本身是个孩子,教法自然也是孩子的想头,倒比那些老塾师更能让贾环听话些,再说了,他要是不听话,只要断了点心就能辖制了,贾环闹过两回,都被彤玉轻描淡写打发了,为了那点好东西,贾环很没出息的认了命。不过学的时间长了,有时碰到贾政抽风考校,倒也能磕磕绊绊答上一些,虽未的夸奖赏赐,不过至少免了许多横眉冷对,让贾环深觉:原来念书还是有点儿小用处的。
这一回,彤玉因着贾母为宝玉不肯让他上学,故而特地找来贾环,编了出戏教给他,让他到贾政面前去演。现在还不是时候跟贾母正面冲突,彤玉觉得先避其锋芒,绕路而行算了,且攒着这些帐,等翻脸那一天再一并算。
当晚,贾政又一次撇下黑着脸的王夫人,阔步踱到赵姨娘房里就寝。赵姨娘虽粗鄙,颜色却好,更兼十分摸得准贾政的脉,一如既往的把他奉承得十分开怀。正在这时,两人同时听到隔壁传来断断续续的背书声,有些磕巴,像是背的不太熟练,都是一字一句倒很准确,没读白字,也无疏漏,贾政侧耳听去,发现竟是贾环在背《论语》中的一段,当即十分高兴,摆手示意赵姨娘不要惊动,自己走出去,站在门外直听他把一段背完才高兴的推门而入:“嗯,背的不错。就是还不熟练,书要多读,熟读自然易记。”说着又要讲大道理,贾环一听头发就炸,急忙趁他换气间隙插进话去:“父亲说的是,孩儿记住了。”看着贾政严肃的脸,贾环险些吓忘了后面的台词,不过彤玉给他画的饼太大,这份执念支撑着他哆哆嗦嗦的背出彤玉教他的话:“孩儿初读《论语》,有许多地方还都不太明白,父亲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贾环问出了几个颇有深度的问题,这其实都是彤玉常日里读书时的疑惑,借贾环之口说给贾政听而已。
贾政举目一看,更加高兴,贾环所提的问题,都是重中之重,而且极具深度,有一个差点儿把他都给问住了,贾政居然也没有半点尴尬的不高兴,仔仔细细把自己的理解讲了一番,大大夸赞了贾环一通,还口头许下不少赏赐,让他明天去书房里拿,顺便让别的先生也给他解解惑。赵姨娘一见贾环书读得好被贾政夸了,得意万分跟着赞了大篇,直把贾环说的比那头悬梁锥刺股的先贤也不差一二,顺带着贬了宝玉一通。
贾环一见彤玉教他的果然讨了父亲欢心,更加佩服,便把剩下的话一股脑的趁兴说了。大意是自己现在读书,有诸多不解之惑,父亲常日繁忙,不敢时时打扰,希望能请个座师来家,以便日日学习。
贾政皱眉道:“家学里的六老太爷乃是积年的高明,你去问他,哪有不讲给你听的?”
贾环惊讶道:“原来家学里的老塾师是六老太爷啊,孩儿一向未得机会拜见,真是惭愧。”
贾政大惊:“你怎么读的书,竟连老师也不认得。”
贾环委屈道:“孩儿不曾入家学一日,哪里有认得什么老师?”
贾政斥道:“浑说。你不曾入学,怎么背的出《论语》?”
贾环被骇了一跳,差点儿忘词,幸而赵姨娘挺身而出:“回老爷,环儿不曾浑说,太太真的没让他上学,说他如今还小呢,去了也只是玩,没的碍了别人去。环儿这些书,都是自己念的。”她为标榜儿子出息,才是真正一气浑说的。只是贾政没注意到这个,他只气道:“太太没让环儿上学?还小什么小,宝玉这个年纪早就入学了。诶,你既没上学,如何会读书?”
贾环急忙回道:“是林家哥哥每常教给孩儿的。因老太太说,天冷,不让上学,所以林哥哥每天都到书斋后头去读书,有一次孩儿打那儿路过,跟他聊了一阵,他便教给孩儿读书。他很厉害,在家里是跟着探花姑父学习的,除了我,也教林弟弟读《幼学琼林》呢!”
赵姨娘眼珠一转,溜缝儿道:“是了,老太太慈爱,定是舍不得哥儿们寒冬腊月的去学堂受冻,先前待宝玉就是这么着,先在对林家哥儿也是一样呢,真真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君。”
贾政大怒:“宝玉没去上学?你太太也没说?”贾环赵姨娘一起点头,贾政顿足大骂:“无知妇人,溺爱,溺害!”说完,气冲冲往王夫人房里撒火。赵姨娘头一次这么高兴老爷半路从她屋里出去,得意洋洋的搂着儿子道:“做得好,让他们看看,你比那个宝贝蛋强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