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掌声如雷响起,乐团成员抱着自己的乐器轻力跺地作礼。
自有工作人员事先把女孩的大提琴搬到指挥席旁边,连带琴弓一起斜搁于地,哑身的琴面反射出来的光亮并不刺目,只待那人提起来拉奏。台上台下的掌声又响了近半分钟,白发的指挥轻轻抚掌看向后台,那里是方才乐团成员出来的地方。
啡发的女孩从里面闪身而出,微笑致意。
跺脚声加重些许,像是密密打在窗边的雨,又因沉寂而显得气势吓人。赤司征十郎眸光一暗,注目于她身上。
岩月朔奈选的是一条大红色的及地长裙,走动之间依稀可见底下的白色高跟鞋,原本就高挑的女孩此刻可与指挥平视。她一眼扫到台下,便看见了坐在前排的赤司征十郎,女孩朝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便又偏过头去看其他人。
和之前她来篮球馆的情景,完全是另一回事。
泛着橙黄的灯光打到她身上,连头发都照成了深深浅浅的啡,梳成了低马尾垂在颊边。裙摆拂过了礼堂台上的木地板,颜色正得像是寺庙的红枫,又似是少年眼里的一眸赤色。
她好像没有化妆,又好像只化了浅淡一层,赤司征十郎无法分辨出两者的差异,但岩月朔奈看起来的确是与平常不同。
相当、相当──不同。
岩月朔奈不是第一次在人前演奏,也不是第一次担当独奏者的角色,她本以为自己可以更从容一些,更大方一些,可是真到了现场,女孩才发现这与她起先所想的有所出入。
如果此刻坐在台下的是她两亲,女孩或许可以朝他们轻松一笑,又或许可以趁没人注意到的时候偷偷竖起大拇指示意自己看见了他们,可是两个人都不在场的话,情况自然有所变化。坐在台下的是穿着校服的赤司征十郎,旁边空出了一个座位来,应该是留给那个他想约出来的人没错。
一切的设想,就在这个人面前悉数化为灰烬。
受灯光制限,她并不能看清少年的神色,唯一看得分明的,就是赤司眼底的光暗──然而即使能够看清,女孩也不能理解他此刻在表达的东西。
女孩暗自按捺着自己的情绪,慢慢踱至指挥席旁,先与他含笑颔首,然后学着他之前一样,扶着金属架朝台下躬身。
台下掌声更炽。
岩月朔奈弯腰拿起自己的大提琴,在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便已经单手握着琴颈将它转了个三百六十度的旋。
这是她紧张时的一个小动作,想不到会在此时发作。女孩听见了有人低声嗤笑一下,便抿抿嘴唇,左手四指抚上琴颈,右手持弓轻搁在其中一根弦上。
女孩拉的是海顿的第一号大提琴协奏曲,对于一个高中乐团而言,算是个稳妥的选择,只能以不过不失来形容。
神田身为另一个独奏者也穿着黑色的燕尾服,当下就坐在岩月朔奈身后,不时抬眼留意她的动作以作配合。
这不是赤司第一次听女孩的演奏,连同上次在睦寮里自己拉的那一曲,已经是第二次了。岩月朔奈的水准在上次已经听得很清楚,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质疑的地方,作为独奏者是不会失格的人选。
令他更惊讶的,是他从来没看过如此认真的岩月朔奈。他毫不怀疑,此刻要不是已入秋冬的话,女孩已经像是跑到马拉松一样浑身是汗了吧。岩月朔奈自从开始演奏之后,便再没有看过台下的人一眼,径自专注于自己手里的正事上。
她垂目看着琴弓与琴弦接触之处,虎口上下滑动于琴颈上面,手指放置的位置和弯曲程度也不停变幻,赤司自己本身也会小提琴,在彼此都会弦乐器的前提之下,就像不能像岩月朔奈一样全身心投入于音乐之中,也能够听出女孩的技巧纯熟得像是呼吸的节奏一般流畅。
不,还不止这样的吧。
能够夺去人注意力的,除了从她指下流泄的乐曲之外,还有别的东西吧──
中场休息时间已到。岩月朔奈长长舒了一口气,正想把自己的神经放松稍许,却看见了有个女生从旁边的夹道里向这边走来,手上拿着一束以嫩黄和浅绿色皱纸包起来的鲜花。
在高中初演出里面收花不奇怪,作为独奏者在自己完成了任务之后收花也不奇怪,但啡发的女孩并没有想到今晚她也会收到。两亲在的话,固然是会有的,但他们都不在的情况之下,女孩实在想不出来,有谁会为她花费心思。
女生身上还穿着围裙,明显是花店的职员而不是正主。对方把花束高高举起,让女孩可以俯身去接,“岩月小姐,这是给的。”
“……谢谢。”无论对方是谁,只要送来了花,岩月朔奈就不可能不收。啡发的女孩略略曲膝接过,身后的乐团成员已经意味深长地互相对视:他们都很清楚,今晚岩月朔奈的亲人并不在场,而她目前也是单身。
也就是说,这是一次公开的示态了。
那束花并不算大,拿在手上也不沉,以向日葵与橙玫瑰为主,满天星为辅,鲜花色泽鲜亮,开得也正好。女孩微笑着礼节性地低头嗅了一下,新鲜得像是刚采摘下来的一般。
岩月朔奈翻了翻夹在里面的小卡片,上面有对方所在的座位编号,也附上了下款,并没有一丝想要隐藏自己的意图。
她投去了讶然一瞥,同样穿着洛山校服的少年遥遥朝她一笑。
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