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让他好好教训儿子。”
谢奶奶咕哝着,全家人都忍不住笑了。
连谢军都罕见地抱起了齐光,说:“庭玉小时候也是这样的,特别娇气,跟姑娘似的。”
叶青水给小儿子穿上了厚厚的棉衣,用背带把他绑在身前,她的拇指点着儿子脸上的酒窝,笑眯眯地说:
“终于开心了吧,爸爸今天要回来了。”
大伙都换上整洁的衣服,去机场接谢庭玉。
连谢军这个平时对儿子不太上心的亲爹,也破天荒地请了假去接儿子。
离婚对他的触动很大,恍然间回过头发现自己膝下已然有了孙子,孙子扯着嗓子哭嚷的模样一瞬之间仿佛把时光拉回了二十多年前。
他曾经初为人父的那一年。
一晃那么多年过去了,两个儿子早就长大成人,谢军看着新闻里儿子一闪而逝的面容,冷静严肃、成熟,谢军心里有一种缺了点什么的感觉,既是酸涩,又是愧疚。
叶青水摸了摸家里睡得正熟的辰阳,“辰辰乖乖睡个觉,爸爸妈妈很快就回来。”
熟睡中的婴儿攥紧拳头,呼吸匀称。
谢家一家人开车很快抵达机场。
谢庭玉离开故土已经差不多有一个月的时间,当他下了飞机的那一刻,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他的家人。
他的领导点点头,说:“你去吧,回头到部里做一下交接。”
谢庭玉两步并作一步,跨大了脚步朝着媳妇走了过去,越走越快,最后几步跑了起来。
他把媳妇和儿子抱了满满的一怀,他惊讶地问:
“怎么把齐光也带来了?”
谢庭玉有点嫌弃小儿子,这种时候还有一个存在感极强的电灯泡,让他连抱着媳妇也抱不痛快。
不过在这个年代里,拥抱已经算是极为亲密、甚至过线的行为了。
但谢庭玉可是在米帝国的街头看惯了火辣辣的吻,吃狗粮吃到心塞,一个拥抱算啥?他甚至还攒下了一个月的公粮要缴。
叶青水把儿子解了下来,“喏,上次你走的时候齐光哭得嗓子都哑了。”
“现在他可不好哄了,交给你了。”
谢庭玉抱起了儿子,牵起媳妇的手,朝着家人的方向走过去。一家人开着车,正打算去吃一顿饭庆祝。谢庭玉下了车,抱着儿子走向了饭店。
谢庭玉笑着附在媳妇耳边说了一句话。
叶青水脸红地嗔了他一眼。
谢庭珏说:“快别傻站着了,光站着有啥意思……要看回家里看个够——”
他的话还没说完,脸色忽然一变。
这时候,一辆车从人群之中冲了出来,在一片哗然、尖叫声中,车子疾跑着呼啸着坚定地朝着某个目标冲过去。
谢庭珏怒吼道:“庭玉!”
谢庭玉敏锐的五感,在这时候发生了调动。
在这一瞬之间,他把儿子塞到妻子的怀里,双手用力地推着她,以近乎粗鲁的方式把他们推向了另一头的亲人。
叶青水眨了眨眼,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一个趔趄差点抱着儿子摔倒在地,但一回头便看到让人心胆俱裂的一幕:
谢庭玉被撞到了,汽车碾过了他,又掉了个头,不死心地还想重碾一次。
而这一次是冲着叶青水的方向开 过来。
“庭玉!啊——”
几乎是同一瞬,谢庭珏冲了出来,跳上车把玻璃窗砸碎,身姿灵巧地钻进车里,搏斗了一番,他把驾驶座里的人生生撕了出来,自己坐在驾驶室刹住了车。
叶青水怀里的齐光,哇哇地哭了起来,哭得一声比一声惨烈。
叶青水连跌带撞地跑了过去,跑到车子底下去看谢庭玉,她怎么也找不找他在哪里,她的眼前忽然一黑,险些撑不住要晕厥过去。
这时候,从车底缓缓地伸出了一只手。
“玉哥!你还好吗?”叶青水声音嘶哑地问。
然而在叶青水触到他的同一时间,她摸到了他温热的液体,他的拇指动了动,最后无力地合在她的手上。
血珠落在了她的掌心。
谢奶奶险些心脏病发作,她捂着剧痛的胸口,跪在地上朝里边问:“庭玉,疼不疼?你省点劲,奶奶一定会救你。”
谢庭珏一把将弟弟抱了起来,“开车送庭玉去医院!”
一群人涌了上来,把肇事者抓了起来。
叶青水跟着来到了医院,脸上褪尽了最后一抹血色。一路上,她一直抓着谢庭玉的手,眼泪不住地流了下来。
“玉哥,你不要睡觉,撑住。记得吗?”
“齐光在看你,他在哭,你听到了吗?”
“你说过等你回来,我们要办喜酒,我嫁给你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现在我们什么都有了……”
叶青水不断地跟他说着话,企图拽回他的神思,不至于陷入昏迷。但是她脑子一片空白,回忆凝塞住了一般。她喃喃着,最后只反复地念着他的名字。
谢庭玉的眼皮像是千斤重一般,他渐渐地合上了双眼。叶青水忽然崩溃地哭了起来,回忆像雪花似的,在这一刻剧烈地塞入她的脑子。
时间过得极慢,以一种倒流的方式,展现在她的眼前。
刚才,谢庭玉凑近她耳边说:“回去等我交公粮。”
他唇角泛起的调笑像玩世不恭的浪子。
一个月前,临别时他含笑带喜地问她:“水儿等我回来,趁春假把喜酒摆了好不好。”
他的眼里充满了隐隐的期待。
四个月前,她生孩子的那晚,生了一整宿,天空一片混沌,唯有他的眼是亮的,因为那时候他哭了,他握着她的手不停地说:“别怕,我一直陪着你。”
一年前,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他穿着湿哒哒的衣服,挺直脊梁坐在她身边,皱着眉头认真地回应她的问题:“如果你能更喜欢我一点。”
那一刻他认真的纠结,令她怦然心动。
三年前,他在检验货物,车子上混凝土钢筋砸落下来,他奋不顾身地推开她,白着脸问她:“你傻不傻?”
还有很久很久之前……上辈子,即将去上大学的他,背着行李在村口的小道上承诺她:“等我回来。”
最后,她等来了离婚,没有等到他。
而他一个人埋在山沟沟里寂寞地守了她一辈子,每年枇杷树硕果累累。
叶青水的眼泪流得更深了,眼泪犹如决堤,溃不成军,“庭玉……这次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你要等我,你说过要等我,你已经承诺过好多次了!”
这一次,不许再骗她了!
手术室的灯亮起,谢庭玉被推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