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他毕竟是初次指挥这等大战,不敢冒险,这些兵都存于城中,等他们布好阵时,犬戎都已经撤得几乎看不到了。若非如此,这些陌刀兵起先就在城外,在犬戎大乱时便大举进攻,即使追不上其主力,也要逼得犬戎扔下辎重逃遁。
这让叶畅有些怏怏,倒是城中的军民,都是欢呼起来。
只是十二根弩矢,便打退了犬戎,还重创了其贵人,自己一兵不损。这样的战果,怎么不让人欢喜
叶畅,果然文武双全,真名士,真名士
叶畅把那六百陌刀兵调了回来,令才传下,那边边令诚便已经眉飞色舞地过来。
原本他被犬戎大军吓着,现在来看,也不过如此,顿时气焰又上来,而且心中很是有几分跃跃欲试,觉得这样轻松的胜仗,自己也能指挥。
叶畅一看他脸色,顿时明白其心中所想,暗暗叫了声不妙。
自己怎么忘了这厮坑队友的天赋属性,把他拉到化隆城来,虽然加了些兵力,但他若是试图对军务指手划脚,自己岂不就要成为被他坑的队友
一念及此,叶畅顿时满脸苦涩地道:边公,方才只是勉为其难,侥幸将犬戎吓退罢了。犬戎势大,必然要卷土重来,这次再来,可就不会派人劝降,必是血战。某不过是乡野村夫,从未指挥作战过,此事于系到边公万金之躯,某实在不敢承担,还请边公另请高明吧
这些太监都是些心理扭曲的人,边令诚更是其间翘楚,若是叶畅抓着兵权不放,边令诚少不得要夺来。可是现在叶畅主动将指挥权还给他,还一副推托的模样,边令诚的心顿时又开始多疑起来。
好端端的叶畅方才还获了一场胜利,为何转眼就又推托起来
他狐疑地看着叶畅,发觉叶畅当真是满脸苦涩。
你不是指挥得挺好么边令诚道。
实是战战兢兢,方才也只是侥幸罢了。叶畅唉声叹气。
叶参军,你的本领,咱是清楚的,你只管放手去做,方才能败犬戎第一次,过会便能败犬戎第二次,咱看好你边令诚琢磨了一会儿,也觉得甚为棘手。
若是手中兵力有余,他会毫不犹豫将军权控制住,然后亲自指挥,获取一场在他看来理所当然的大胜,从而撇开皇甫惟明与叶畅,回长安献俘邀功。但是如今兵力相差太大,边令诚虽是贪功,却也知道这种情形之下以他的能力,根本不可能获取胜利。
既是如此,将指挥权交与叶畅,等到事情不济,再收回权力,逼使城中军士护送他突围逃命就是。这样一来,胜则功劳是他的,败则责任是叶畅的。
边公既是如此说那某便勉强再试一试,不过,边公可请记着,有什么不顺之处,边公莫要怪罪我。
边令诚哈哈尖笑,做出一副信任的模样,叶畅与他虚以委蛇,心里却飘到了南霁云身上。
守住化隆城的信心,他还是有的,但是击败犬戎,就只能指望南霁云能搬来援军。无论皇甫惟明如何想借刀杀人,可是南霁云到了洪济城求援,他总不好再推托了吧
南霁云并不知道叶畅此时心中所想,他想到的便是尽快赶到洪济城,向皇甫惟明求援。
他性子高傲,却也知道,这次求援恐怕不会太顺利。因此他心中暗自拿定主意,先去寻王难得,请王难得进言。
他带着两匹马,途中还射杀了两个犬戎侦骑,一人四马轮流骑乘,仅仅是半日时间,便从化隆赶到了洪济。此时天色还亮,他远远看洪济城头,大唐的旗帜招展,城上人影幢幢,似乎比平时人还多
他催马上前,老远便有人喝问,不过见他只是单人,并没有真正用弩箭射他。到了城门之下,他大叫道:开门,开门,有紧急军情
城上伸出一个脑袋来,望着他看了看:这不是南八么
南霁云见是认识自己的,心中大喜,当下拱手道:某有紧急军情,欲入城禀报,还请行个方便
紧急军情那人略犹豫了一下。
但此时又有一人探出头来,不耐烦地道:皇甫大夫有令,三日之内,城中禁止出入,南八,你有什么军情,待三日后再来禀报吧。
什么
南霁云顿时愣住了,三日谁知道化隆城在十倍于己的犬戎攻击下,能不能撑过三日
城上之人肯定不敢拿紧急军情开玩笑,他说是皇甫惟明的命令,那就真是皇甫惟明的命令,这等情形下,他如何求救
一念及此,南霁云大声吼道:我不进城请哪位替我传递消息,犬戎大举进犯化隆城,如今化隆城被围,边大使等急盼皇甫大夫解围
他原本还想寻王难得说情,可现在皇甫惟明分明是将这条路也堵上了,既是如此,他也豁出去,哪怕是将事情闹大来。
他原本以为这一喊,城上应当会乱一阵,结果却发觉,原本伸出头来的几个小兵,此时也将头缩了回去,竟然是不闻不问
南霁云心中讶然,又喊了几声,可城上仍然没有任何回应,他勃然大怒,绰弓在手,望着那边绣着皇甫字样的大旗,举弓便射。
那大旗应弦落下,城头传出惊呼之声,南霁云指着城上破口大骂道:皇甫惟明,你这无心无肺的鼠辈,嫉贤妒能,陷害忠义,借刀杀人你且记得,今日你害叶参军,来日必有人寻你
骂完之后,他拨转马,调头便走。
寒风迎面吹来,涌上的热血冷了冷,南霁云忽然觉得有些怪异:当初在洛阳初遇叶畅时,自己不是觉得他乃小人,根本不愿意与他结交的么为何方才,却为了他敢骂一镇节度
那个家伙,跟在他身边时间稍长,不知不觉便受他影响,将他当成亲近的人了
只是为了报他善待自己家人的恩遇罢了。
南霁云如此为自己辩解,然后苦笑,接下来,自己唯有一途,就是杀回化隆城中,与那家伙同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