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人,与我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你觉得我对于仇人的女儿,需要讲求什么感恩戴德的道理么?”钦伏宸冷冷地说着,将手中的剑往前又偏了偏。
玄梦昔依旧一动不动,貌似很淡定得样子,可她的心中却早已经变得鲜血淋漓。
钦伏宸的话中“仇人的女儿”那几个字将她触痛了。
是的,她的父亲杀害了他的那么多亲人,将他的家园变得满目疮痍,将他最心爱的弟弟也伤得面目全非,他心中又岂会不恨?
只是,这些都不是她甘愿的啊,也是她无从选择的啊。
她知道她如今这般模样与钦伏宸已经是再无可能,也晓得即便相见她与钦伏宸也只是会形同陌路,可她却没有想到过他们竟然会成为针锋相对的血仇啊!
经历了这么多,背负了这么,他们终将越走越远,可为何竟是这样惨烈的结果?为何让人愈加无法承受?
抑制住心中的悲痛,玄梦昔咬牙道:“三爷,并不是所有的魔族都喜爱战争,酷爱杀戮。正如你们神族之人,也不见得个个都是光明磊落,没有私心与野心。我父尊是犯了你们神族之地,欠下了你们神族累累血债,但我这双手却是干干净净的,没有沾过一滴血神族的血。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玄梦昔说着,手轻轻握住了钦伏宸的剑锋往自己的喉管前挪近了些,继续说道:“当然,三爷如果非要用我的命来偿还我父尊的欠下的血债,我也不会躲。父债女偿,也是应该。三爷只需剑锋再深入一寸便可了结我,报你神族之仇,泄你心头之恨。”说完,玄梦昔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是真想死在钦伏宸的剑下。
这般相见不相识,这般相见却是刀锋相对,这般不堪的自己,她真是一点也不想面对。
这样活着,还真不如死了干净。
如果钦伏宸果真这般一剑结束了她,她倒是一种解脱。只是要带着腹中的这个孩儿陪葬,有些对不起幽冰,也对不住熙黠了。
不知怎的,忽然胃中开始翻涌,忍住不捂住胸口作呕起来。想到对不起这个孩子,这个孩子竟真的就开始有反应了。呵,这孩子竟是不想死么?
是啊,一个未成形的孩儿都想活着,偏偏她却一心想求死。
人生怎会如此的讽刺!
在邪魔营地钦伏宸曾听闻过熙黠的君后有孕的消息,如今见玄梦昔这副模样,看来应不是假装,而确是在害喜。
钦伏宸本不是什么糊涂之人,他自是知道挑起这场神魔大战之人是魔尊而并非眼前这个无梦公主,他又怎会在此为难一个女人,并将对她父亲的恨意转嫁到她的身上呢?
而且她刚刚将钦伏桓从邪魔营地救出,证明她与她的父亲以及夫君在本性之上是全然不同的。钦伏宸一直都相信,并非所有的魔族都是十恶不赦的嗜血之徒。他的小昔不是,而今看来,眼前这个无梦公主也不是。
似乎再继续纠缠或者深究她相救钦伏桓的缘由皆是多余,或许只是因为她与小昔一样,身为魔族,却有着一颗善良的心,不愿意去伤害别人吧。
缓缓收了剑,钦伏宸望着玄梦昔那有些娇弱的背影说道:“你走吧,不要在此逗留了。此处乃是神魔二军交汇的边缘之地,你这般在山林中飞行事很容易被误伤的。”
他竟然不杀她,而且要放了她?玄梦昔有些意外。
是因为她方才救了钦伏桓么?还是因为看到她刚刚害喜了之后钦伏宸不愿意伤害一个腹中有孩子的妇人?或者是,他终究觉得她这具陌生的身体之内所散发的气息,让他似曾相识了?
“多谢三爷提醒。”玄梦昔拉起衣袖轻轻擦了擦嘴角,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一些。缓缓转过身来朝钦伏宸点了点头,却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眼睛。她怕,她怕看上一眼,自己眼中的泪便会再也忍不住地落下。
将那泪水忍住,让它都流进自己的心里,和心中不断流淌的鲜血和在一块,交杂成咸腥的味道。
那是,钻入骨髓,让人痛彻心扉的味道。
这个日思夜想的人明明近在眼前,如今却犹如远在天边。不敢相望,不敢相认,更不敢去触碰。
伏宸啊,你的小昔如今就在你的眼前,你可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