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牛道:“再这么放它靠近就来不及啦……”
“这船可不小,有三根桅杆。你撞得沉它么?再说你晓得对方是哪个?”郝老六训斥道。
铁牛瞪着牛眼道:“管他是哪个,还撞得过咱们得铁皮船?”
老崔从郝老六身后钻出,喝道:“你娃晓得个锤子!闭嘴!”
铁牛忿忿站到一旁。
三桅大船很快驶近,在距贴近岸边一字泊开的郝老六船队百步远收帆停住。
郝老六夺过身旁袍哥手中的火把,跳到一只木箱上,高举了火把左右晃动,放声叫道:“你穿红来我穿红,大家服色一般同。”
三桅大船船头站着一伙儿头戴大盖帽,斜挎武装带,肩后背着中正式步枪的军警模样的大头兵,其中最前面领头模样的警官生得肥头大腹,他身后没有背步枪,只在腰间别着一对儿盒子炮,此人威风凛凛地叉腰而立,听到郝老六喊话,鼻孔喷出一股气,说道:“郝兄弟,咱家哪知道你们袍哥的切口呀?怎么,连兄弟也不认识了么?跟兄弟打上哑谜啦。”
郝老六瞧不清楚说话人的模样,听声音是县上保安警察队的曹警长,他心头一惊,“这姓曹的死胖子怎么来了?”郝老六打了个哈哈,笑道:“原来是曹大队长,失敬失敬。这黑灯瞎火的,曹队长不辞辛劳踏着夜色巡逻,当真是咱宜宾百姓之福啊!”
“哈哈,兄弟咱是劳苦命,可不得整日奔波么。万幸这宜宾江段上有郝兄弟帮忙维持着秩序,咱家倒是省心不少。”曹队长皮笑肉不笑地恭维道。
郝老六知道这曹队长最是口蜜腹剑,嘴里说着好话,心里不知打着什么鬼主意。郝老六相信今日相遇绝不是偶然,他没心思与曹队长继续绕弯子,于是道:“那是应该的。咱们宜宾码头上的袍哥可个个是守规矩的汉子,不敢作奸犯科给曹队长添乱。我手下这几个智永堂的兄弟更都是清水袍哥,向来不沾荤腥的。敢问曹队长是遇到什么案子了么?若在咱码头上遇到什么麻烦,上刀山,下油锅,你一句话的事!”
“此话当真?”曹队长道。
“那还有假?”郝老六笃定道。
曹队长又笑几声,说道:“既然郝兄弟快人快语,曹某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前几日有几个从邛崃顺流逃窜向下的通缉犯,在咱们宜宾江口被一伙儿袍哥拦住,撞翻了他们的船将那几个通缉犯囚进江边的临涛茶楼,这本是一桩好事。可哪知这伙袍哥没有报官,竟对这几个通缉犯用起了私刑,导致通缉犯狗急跳墙,越狱而逃。这几人先是烧毁了临涛茶楼,又扎死两人,重伤一人。你们袍哥平日里打打闹闹,咱们警察队可从来不管。可这次被人家烧了茶楼,还出了两条人命,上峰责令严查,兄弟没得办法。今日特意来此寻你,就是想问问,此事,你知不知道?”
郝老六心里嘀咕:“你比狐狸还要精明扮啥子迷糊嘛!”他不善说谎,不假思索地承认道:“是有这档子事。当日这几个通缉犯就是我抓到的,被他们扎死的那两个,也是俺们智永堂的兄弟。”
“那就好了。今日求郝兄弟一事,请将那几个通缉犯交由我们带回警察队,并有劳兄弟不辞辛苦跟咱走一遭,到警察队做个笔录。曹某不胜感激!”曹队长拱手道。
郝老六在这许多兄弟面前,哪肯掉这个面子,登时气恼,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那几个通缉犯就在这七星山上,你带得走么?”他啪地将火把摔到江中。
“凭啥子跟你去?”
“警察好了不起么?”
“你们上七星山去搜吧……”
众袍哥趁机起哄。
“老六!”老崔想拦住郝老六,连连冲他使了几个眼色。郝老六冷哼一声,转身回到船舱。
老崔尴尬地咳了两声,冲曹队长道:“今日老六身体不适,还望曹队长大人有大量。”
曹队长对比了下双方人数差距,知道今日讨不到好去,他咧嘴一笑,“好说,好说,今日不早了,众兄弟早点歇息,改日咱家再来叨扰。”曹队长挥臂喊声“撤”,三桅大船掉头原方向返回。
麻耗子浑水摸鱼,趁乱从渔网下钻出,到船舱里摸了几把短刀裹在袖口。撬棍、铁锤和东洋钢锯这三样工具他一样也没找到,只有斧子勉强可以当铁锤用。麻耗子抓住时机又溜到一个木箱下面,琢磨着撬棍和东洋钢锯该去哪里寻找,不经意间从木板间的缝隙瞧到郝老六走进旁边那艘船的船舱。
麻耗子想起,郝老六腰间别着的盒子炮,正是夺自武岳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