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殿外阴雨朦胧,殿内笙歌燕舞。
不知何时,吴王夫差手中的杯盏砸落在地,酒意上头,越发放浪形骸。
而伍子胥将阴雨抛在了身后,越往前,天气越晴空万里。
去往孙武山野隐居之地的路线,伍子胥早已在脑海中描绘过千万遍。
就算偏僻难寻,对伍子胥而言却轻车熟路。
那是他走投无路,重获新生的地方。
“孙兄。”
马车缓缓停下。
竹林萧萧,石桌旁,头发花白手捧竹简的老人猛然抬起头,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声音。
老人衣着朴素,眉目间隐约可见年轻时的凌厉和洒脱。
“伍兄?”
孙武试探着开口。
这一幕,更像是梦。
夫差,怎会容伍子胥离开,更遑论是来寻他。
“我来讨当年的那碗粥了。”
无需多言,早已过耳顺之年的老人湿了眼眶。
“备着呢。”
“备着呢。”
“每年我都会亲自种稻子,留一些新米,年年如此,从未间断。”
“只等你来了。”
孙武手中的竹简落在书桌上,略有些狼狈的别过头去擦干眼泪,笑着道。
伍子胥也是一笑。
刎颈之交,可同生死共患难。
当然,也期盼着最平凡的重逢。
多年未见,却不见有丝毫生疏。
烧火,淘米,煮粥。
还是那张石桌,伍子胥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粥,神情怀念“这碗粥,比当年的稠多了。”
那时的他,走投无路,险些饿死。
“孙兄种稻子的手艺越发熟练了。”
孙武也是笑着叹息“当年你可是一连喝了四碗粥。”
“我若不好好种稻子,还怎么留你在此呢。”
初遇时,一个是隐居编纂兵书的山野闲人,一个是落难流浪的可怜人。
后来,二人皆是吴国先王阖闾的左膀右臂,位极人臣,显赫至极。
到如今,他还是那个山野闲散人,伍子胥也报了灭门家仇,报了先王知遇之恩。
带着热气的粥,被干干净净的吃完。
“这些年,你过的可好?”
孙武将碗筷收拾好,刨出深埋地下的佳酿“美酒酬知己。”
“这是当年与你一起跟随先王伐楚成功后,再度归隐就珍藏的美酒。”
“就盼着你来之后,醉一场。”
伍子胥接过酒坛,拍拍坛子上的灰。
“还算好。”
应是算好的吧。
孙武并没有着急戳穿伍子胥,只是对饮。
“我以为,此生都不会再有为你煮粥的机会,而这些酒可能在我有生之年,也不会有重建天日的时候。”
“经年累月,沧海桑田,或许永久的深埋地底,或许被有缘人发现。”
“但,所有的设想都不及今日的重逢。”
“饮了这杯酒,当年在楚国都城的争执,就当作从未发生了。”
孙武再一次为伍子胥斟酒。
伍子胥笑着“我知你是为我好。”
“掘墓鞭尸,为世人所不容。”
“你担忧我会被天下人耻笑责骂嫌弃,我知。”
“只是,我可以不要名声,但灭门家仇不得不报。”
“我从未怪你。”
又是一杯酒下肚。
伍子胥听着风吹竹林沙沙作响,想起了孤身一人留都城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