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你以为你是谁

瓦利平行，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有心理障碍？以前受过伤害？”

    瓦利卡马苦笑，“说来话长，三分之一是我自己的原因，三分之一是因为庄老师；剩下的三分之一，是运气不好。”

    余哲很惊讶，“此话怎讲？”

    瓦利卡马说：“我曾经有过一个刻骨铭心的恋人，高中加大学同学，那段感情受伤很深，被女人利用痛彻心扉，所以我才外出做生意。在泰伯斯找不到，到山头星后，大家一起联合起来斗庄老师，我是家族大会上的随员，人人避而远之。接着婚育补贴方案出炉，结婚年龄普遍降低，我是个工作狂，大多数时间又在伦特洲，碰到合适的机会少。此外，我居然喜欢尤塔妮，非常非常喜欢她，抛去种族，她就是我喜欢的那种女人，完全符合要求。”

    余哲晕乎乎的，“就算国泰两系始祖都经过了伪十级能量场的处理，天然具有亲切感，但现在都这么多年了，后裔完全有能力摆脱它的束缚。”

    瓦利卡马深吸了一口气，盯着余哲的眼睛，“你莫非忘记了我们认识的过程？我怀疑泰伯斯和山头星很早就在强力能量场的笼罩之下。如果威阳系是具有自然意识的强大生命，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余哲默然，瓦利卡马也没有再说话，两人一路保持沉默状态，甚至连锡尔图和葛特丽谈什么都不知道。

    六点半，四人组抵达登基用的半金字塔形高台，工作人员正在检查相关的设施，没他们什么事。第九层和第十层平台是四人组将要工作的地方，第十层平台不大，而且是庄老头的地盘，便靠在第九层平台的石椅上休息。这些石椅使用的材料似乎跟山牌类似，凉而不寒，仿佛有一种奇异的温暖。石椅又宽又大，整晚都没睡着的余哲觉得是个不错的床，率先开始呼呼大睡。锡尔图和葛特丽跟着，一时间除了打瞌睡的瓦利卡马，保镖们个个睡得香。

    ……

    “谁？”余哲感觉自己的小腿被人捏了捏，随口问道。

    “小朋友，起床了，都八点半了，太阳晒到屁股了！”上方传来一个调侃的声音。

    余哲觉得声音很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是谁，使劲抹了抹眼睛，把脖子仰到最大角度，才看见一张熟悉的大脸，原来是曾经见过的球人克尔帝罗，忙跳下椅子，向他问好。

    克尔帝罗笑眯眯地回应，用比大萝卜还粗的手指点了点剩下的三人。余哲箭步冲过去，将他们摇醒。广场上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哄笑声，四人组脸臊得通红，一溜烟地跑下高台，想想觉得不对，又冲上高台，找自己的位置。广场上的人群个个笑得前俯后仰，这四个家伙太有趣的，居然这么能睡。

    余哲脸皮厚，很快平复下来，第一反应是椅子有问题，刚开始琢磨，尿意来了。登基典礼还没开始，可以上洗手间，离高台最近的洗手间在两公里外，可不近。他跟卡莱米说了一声，朝目的地狂奔而去。有人带头，锡尔图和葛特丽也顾不了面子，在数十亿人的注视中狂追背影。

    “今天溴大了，以后肯定会被人笑死。”锡尔图边放水边说。

    余哲不以为然，“人有三急，天经地义，怕什么。我估摸着是瓦利的高能努努托罗汁有问题，金盘奎果和军用特胡克果汁吸收率高，根本不需要上厕所。此外，我们睡的那些椅子不简单，也许是庄老师准备送给球人的礼物。”

    锡尔图服了他，“你的心真宽，这个时候还在琢磨，不要说了，洗把脸整理一下，赶快回去，登基典礼九点钟准时开始。”

    葛特丽虽是女人，但长期在军营，动作比余哲和锡尔图还快些。三人出门会合，使出吃奶的力气往高台跑。伦特人体力好，外加有装备辅助，两公里仅花了两分钟，刚好赶上最后的检查，没有让卡莱米难堪。

    余哲抬眼望去，第十层平台正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摆了一张宝座，色泽古朴典雅，奢华而不俗气，估计是给庄老头坐的。宝座左右各有一张稍小的椅子，不知道是准备给谁坐的。第九层左边是十五位卡勒斯客座长老的位置，清一色的卡勒斯风格，右边是给球人的，也是十五位，贵宾应该是球人中的领导者。

    十层平台以下的台阶上，右边一溜的身着军礼服的各级将官，左边是身着民族服装的文官。第一层是戈地那人，每个台阶上都有一位站桩者。第二层是卡班巴人，第三层是山头星伦特人，第四层是地球人，第五层是坎鲁韦人，第六层是泰伯斯伦特人，第七层是海笛王国的装束，第八层平台比较宽大，上面似乎都是各文明的重要人物。

    “咦，瓦利去哪了？”余哲突然发现帅哥不在，忙把问询的目光投向锡尔图。

    锡尔图轻轻摇头，意思是不知道，葛特丽自然更不知道，大女子主义者有些方面很马虎。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正在余哲等得不耐烦的时候，九点到了，庄严的钟声响起，卡莱米吆喝一声，登基典礼正式开始。

    宗人府事先没有彩排过，几乎没人知道典礼的程序，大部分人都觉得应该跟华夏古时皇帝登基类似，可惜眼前发生的一幕证明他们猜错了。

    在悠扬古朴的音乐声中，半金字塔形高台紧挨着九号区的一扇不大不小的门打开了。庄老头身着一套不知道是什么风格的服装从里面走出来，后面跟着两位并排带面纱的女子，再后面依次是马达马和桑德贝、李洪蓝和泰祥宇、李威风和李威阳、李威山和李心维、赛娅和坎星丞、拉达莫什和戈致远。大佬们之后，第一排是戈洪涛和卡济隆，第二排是瓦利卡马和尤塔妮。第三排余哲不认识，十有**是民安两系的人。第四排余哲从身体判断，觉得泰伯斯伦特人和坎鲁韦人。第五排到最后，地球后裔十六系每系都有代表，大部分余哲都认识，吊在最后的是傻大姐裴加芬和一脸无奈的苏单。

    人群缓缓而上，在无数的目光注视下走过九十级台阶，最后散开。庄老头坐上了宝座，两个女人一人一边，坐到稍小的宝座上。

    卡莱米又吆喝一声，第九层平台上一排印有李家族徽标的旗帜展开迎风飘扬，却没有“山头大帝”之类的字样。

    “下面请各文明代表上场。”

    卡莱米的声音刚落，第九区代表们立刻开始行动。一排排地带着礼物沿台阶一路向上，到庄老头面前鞠躬祝贺。老头微笑点头回礼后，代表们依次离开坐到第七层的座椅上。

    “山头大帝登基典礼结束，下面是自由提问时间。”卡莱米说。

    观众一起傻眼，这就完了？太儿戏了吧？庄老头居然真的无聊到拿皇帝开玩笑！

    “敢问山头—大帝，您登基的合法性来自于何方？”广场上有人阴阳怪气。

    听众精神一振，终于有人找茬了，好戏上场了。

    庄老头神色平静，无喜无悲，“小老儿想试试皇帝的味道，山头星没人反对，各位同道又愿意捧场，所以登基了，有什么不对吗？”

    那人大喝一声，“你既不拜天地，又不拜神灵，无民众推举，无教皇加冕，有何资格自称皇帝？沐猴而冠，不知羞耻，粗鄙无闻，怪诞可笑！你以为你是谁？”

    找茬的家伙言语越来越刻薄，现场鸦雀无声，庄老头却陷入沉默状态，没有说话。

    正在众人担心他会勃然大怒时，另外一个声音出现，“没错，一个社会底层出身的贱民加暴民，靠着奇遇和苟活撑到现在，居然敢亵渎皇位。银河系自各文明大规模进入宇航时代以来，从没有皇帝，最多是民众推举的国王。维莱尔迦人当年偶尔与山头星发生了冲突，你居然敢下令将他们斩尽杀绝，五十多亿条人命，你居然下得了手，如此藐视生存权的人不配活在银河系！每个智慧种族都是宇宙的奇迹，除了神，没有谁有资格让他们彻底消失。”

    庄老头继续保持沉默，第一个说话的家伙火上浇油，“你将灵魂出卖给魔鬼，制造了这么多怪物，难道不怕真神惩罚吗？”

    庄老头慢悠悠地说：“证据呢？你说的真神在哪，让我瞧瞧。”

    听众哭笑不得，都这个时候了庄老头还有心思跟人讲道理。那人一窒，随即大吼道：“那些怪物般的大球难道是人能创造出来的吗？真神迟早会降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庄老头叹了口气，“都宇航时代了居然还有人把自己催眠成神经病，真是可怜啊。”

    第一个找茬的家伙立即反驳，“谩骂不是战斗，你毫无人性，行为诡异，毫无疑问是个把灵魂出卖给魔鬼的人。”

    庄老头朝旁边的右边的女子笑道：“你说到底是谁找了这么多逻辑混乱的神经病过来找茬？”

    蒙着面纱的女子抿嘴直笑，却没有回答。广场上出现了第三个声音，“你以为你是谁，一个沐猴而冠的败类莫非以为登基了便真的口含天宪？看看你的周围，每个人都把你当小丑，故作神秘，荒诞不羁，十足可笑！你以为你是谁，没有自知之明，好为人师，天天教育这个教育那个，莫非以为你讲的是真理？你以为你是谁，一个背叛自己民族和种族的人渣，居然还有脸当皇帝。你以为你是谁…”

    庄老头怔了怔，似乎陷入迷茫之中，喃喃自语。新出现的声音主人嘴巴利索，滔滔不绝，足足骂了好几分钟，最后以一声暴喝结尾，“动手！”

    山头星现在敢公开骂庄老头的似乎只有艾尔塔，难得还有一个骂得这么痛快淋漓的人。他越骂花样越多，大家听得津津有味，都觉得那厮有勇气，显然已存死志，没想到最后以这种方式结尾。

    没人动手，第二声暴喝响起，还是没人动手。第三声暴喝来自于庄老头，“想走？没那么容易！你以为你谁？居然敢在山头星大放厥词，真是找死！”

    一颗灰色的小圆球蓦然出现在广场上空，灰蒙蒙的光芒闪过，正准备逃走的几人被圈住，然后人和球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观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武器？卡莱米刚想发问，李威山向庄老头鞠了一躬，“父亲，已经找到那厮的本体了，部队正在赶过去。”

    庄老头嗯了一声闭目沉思，开始自言自语，“我到底是谁？李庄活的时候我就是他，尤劲活着的时候我可以是他。李庄死了，我就没法回到原点；尤劲死了，我就不是一个**的生命。我到底是谁？啊，我知道了，我是庄老头！大家都叫我庄老头，我就是庄老头。”

    听众惊骇之下哭笑不得，一起盯着缓缓睁开眼睛的老头。他的眼睛里没有眼珠，只剩下缓缓转动的星空。刹那间，不知道有多少人迷失在扑面而来的星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