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回

p;  四皇子轻叹一声，才继续道，“那二位见不得二伯的好……是真的。”

    三皇子道：“四弟何必如此客气？他们巴不得二伯断子绝孙才是。”肃端王和忠顺王当得起“权臣”这称呼，“父皇当年在外遭遇的那些意外，只怕这二位也没少伸手。权臣……又算得了什么？人家分明是要做摄政王的。”

    四皇子点了点头，肃端王和忠顺王大权在握，父皇就颇受掣肘……而父皇不能一言九鼎，他们这些皇子自然跟着势弱。

    三哥都二十五了，还没封爵离宫，自打太~祖~爷打下江山，这都是头一份。

    “只不过那二位集中精力对付二伯和父皇，至于咱们兄弟……”四皇子往西边虚指，“纯粹是那里的老人家受人所托。”

    三皇子这次是真地惊讶了，“穆家人已经能做到这一步了？”这里的穆家，自然指的是前朝末代后族，“也是，除了那个穆家，又有谁恨不得咱们穆家断子绝孙？”

    四皇子平静道：“早就能了。不然三哥以为北狄人为什么忽然就攻了过来？幸好父皇已经拔了几个钉子，宫中也安生了下来。偏巧这几个钉子往深挖了去，都跟那两位由千丝万缕地联系，不然那二位在这当口儿缘何如此收敛，但就说西北那些位子，凭他们平日里的作风，得插进去多少人？”

    三皇子听得出四弟的弦外之音，“可惜了。”

    如果父皇手中宽裕，且并非大敌当前之际，这个宽裕指的不是银子，而是真正听命于他的将领和兵士，父皇自然会抓住把柄，给那二位来个一锅端。

    这般先斩后奏，想必皇祖父也说不出什么来！

    顿了顿，三皇子郑重道，“多谢四弟。哥哥我明白到了西北该做什么了。”说完站起身，一揖到底。

    四皇子笑纳了这一礼，等他哥坐下才又问，“果然定准了。”

    三皇子摆了摆手，“刚听母妃说的。万没想到……料事如神的军师近在眼前。”

    战功什么的不要强求，也不用想着~击~杀~几个北狄大将——西北那边只怕也错综复杂，走错一步，也可能万劫不复。毕竟在十多年前，那些人都能在趁乱在宫中给贵人下药，且隐瞒了这么久才被揪出来。

    他只要能跟着二伯把那两位以及穆家安~插~在西北的钉子拔一拔，父皇就会记他一功。

    三皇子离了四弟的院子，回家后坐坐在自己书房又坐了大半天，直到入夜时分方打起精神，“瞧好吧。”

    回到卧房，他拉着他媳妇连着“奋斗”了两次，明显比以前更~持~久……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三皇子抱着这个念头一夜好眠。

    却说第二日上朝时，林海一如平时专业打着酱油，万没想到圣上在接过几位重臣的折子准备退朝的时候，一位有些面生的御史站了出来，“臣有本奏。臣参奏户部右侍郎林海纵容金陵知府贾化收受贿赂，为数人谋利。”

    贾化就是贾雨村。

    就在此人出列，大声禀报的时候，林海可没错过这人身边的左都御史脸上的诧异。

    林海也不生气，反而暗自笑了出来：都多久了才找了这么个把柄。他摇了摇头，觉得他那二位上司颇为不易。

    圣上正调兵遣将，预备与北狄大战一场，为了这么点无法查证的破事儿停他的职……怎么可能啊。

    须知户部现在大多数总领方面的活计都是他林海在做。

    圣上果然面无表情，让太监把这折子收来，他都没打开看一看，而是直接宣布退朝，准备去乾清宫召集阁老们继续议事。

    那御史大概也没料想到圣上是这个态度，甚至当初说好的要帮他说话的几位老大人……一个都没站出来。此时他已经傻了，甚至一位太监上前提醒他该离去，他都一时没回过神儿来。

    话说御史想用折子参人，势必要经过左都御史。

    显而易见，左都御史绝对不会允许这位御史在这个时候参奏林海，因此这位御史在朝上就来了回先斩后奏。

    表面上，这御史是冲着林海来的，实际上还是指向了王子腾……

    这一点林海都心知肚明：虽然大家都算“受害者”，但林海却不想再和王子腾这边有半点纠葛。

    人善被人欺，他显然不能再低调下去了：你能参人，我也可以啊……贾雨村作为王子腾如今的得力敛财能手，林海边写信边笑：就是你了。

    贾雨村乱判葫芦案的剧情，林海可还没忘呢。之所以他挑出这件事来“放倒”贾雨村，还因为贾雨村做官后为太多人家谋利，但毫无疑问薛家就是那些获益的人家里最软的那个柿子。

    严格来说，薛蟠惹出命案，但真正动手的也不是他，案子重审的话获罪的只会是薛家的那些下人，而非薛蟠本人——就算薛蟠被定了罪，也能用银子赎人。

    只不过薛蟠出事，宝钗的青云路也就是断了。

    至于王子腾会不会报复……林海的回答是我等他出招。

    虽然王子腾背后的靠山林海到现在也没一一辨认分明，但他敢肯定那些靠山大多与义忠王不睦。

    林海写就，把几页笺纸折好并装进信封，他吩咐包怀尚亲自给左都御史送去。

    左都御史是圣上的人，还跟林海算是拐着弯儿的师兄弟：林海进士时的座师也是左都御史中举时的主考。

    贾雨村不久前才为了一个盐政的位子讨要了二十万两的银子……银子是不是完全到位林海不知道，但……薛家也是很有钱的。

    左都御史一看这是软柿子加肥肉组合，只怕会意动不已。

    却说薛家上下哪里知道风暴即将来袭，此时薛姨妈和宝钗还沉浸在“贵妃召见”的惊喜之中。

    真的是又惊又喜。

    元春这次都没让她母亲传话，而是让抱琴亲自上门——薛姨妈母子三个依旧住在荣府梨香院，因此抱琴到来还是得先见贾母、王夫人，之后才是正主薛姨妈。

    王夫人心知女儿必定有要紧的话说，不管她内心如何忐忑，第二日还是老老实实地与妹妹外甥女一起进宫。

    元春有孕在身，自然能有点特权，经常见见娘家人也不在话下，甚至薛姨妈这样身无诰命的太太也能进宫——只要元春不提宫务，宫中其余几位娘娘很乐意行个方便。

    元春这一胎颇为顺利，但仍旧免不掉易于疲乏且有点缺乏耐心这两点。

    再说就算她不曾怀上~龙~种，也不会因为王夫人而甘愿受什么委屈。

    寒暄过后，元春便果断进入正题，“听说前些日子宣平王妃过寿，母亲和姨母都去了？”

    一听这口气，王夫人就知道女儿不大高兴。

    女儿为妃威势日盛，只要女儿一皱眉王夫人就怵头……但此时她也只能连忙辩解，“还不是你舅母相邀，我们才跟去热闹热闹，也……见见世面。”

    荣国府掌家的二太太说去王府是见世面……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让元春在此时能提携下娘家人，毕竟西北在很多人眼中就是纯粹的建功之地。

    王夫人心里的娘家人自然特指贾政和宝玉。

    元春笑了笑，“虽然明面上瞧不出来，但宣平王与忠顺王十分融洽。”

    王夫人闻言面色一白。她妹妹薛姨妈以及一直垂头不语的宝钗更没好到哪里去……谁不知道国公爷贾代善还在世时就跟忠顺王府几乎不相往来？

    别说忠顺王与荣府，就连舅舅王子腾与忠顺王也颇多龃龉：舅舅在西北时就把肃端王参了！

    而肃端王与忠顺王两位王爷的交情京城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稀里糊涂地嫁进去，而后再稀里糊涂资助~政~敌……最后摆了自家以及亲戚家，宝钗再想加入王府，实现“壮志凌云”，这种事也绝不会做！

    王夫人忽然就暗中松了口气：她就算再不情愿，也知道宝玉的婚事要仰仗贵妃，想让宝玉迎娶黛玉，贵妃不发话这事就不成。但是出于私心，她总想留个备选，宝钗……就很不错。

    所以她不想宝钗早早出嫁，才出了个主意：让宣平王侧妃误以为薛家其实谋求的是正室。

    如今看来，这真是歪打正着了！

    而薛姨妈则是心中发苦：这……我的女儿……越想越是替女儿难过，要不是元春还瞧着，她都要落下泪来。

    元春此时却并不理会母亲与姨母的纠结心思，而是直接叫过宝钗，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宝钗，才微笑道，“这个妹妹我觉着很好，你的终身大事我会替你瞧一瞧。”

    宝钗闻言微微抬头，随后不用提点也连忙谢恩。

    王夫人她们出宫，元春歇了个午觉，傍晚时分圣上驾到。

    元春连忙迎上前去……她倒不用伺候圣上更衣，只要亲手递碗热茶就是。

    圣上见元春气色不错，便笑问，“你母亲来了，心情就好些？”

    元春笑道：“把该说的说了，放心倒是真的。”

    圣上来了兴致，“哦？”

    元春毫不避讳，“就是不让我母亲和姨母给我那几个妹妹乱许人家。”

    圣上点了点头，“记得宁国府长子长孙媳妇没了，这将来宗妇之位可有着落？”

    元春一听就知道不对：宁府现在不算什么，圣上怎么会心血来潮给蓉哥儿点起鸳鸯谱？她摇了摇头，“我那侄子媳妇刚没。”

    圣上轻笑一声，“你那侄子媳妇有些来头，回头你不妨找人回去问问。”

    元春身子一凛，“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