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宝钦顿时就懵了,脑子里一团浆糊,呆了半晌,才迟疑地问:“就…就是那个李六郎?被我摔在地上,还踩了两脚的那个?”
去年年底,梁轻言领着个姓李的年轻人去过西北,那个李六郎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性子却是几位执拗,只因宝钦开了个玩笑说他手无缚鸡之力,他便缠着宝钦非要打一场,结果被宝钦两脚就给踹到了地上。偏偏他还不服输,爬起来还要战,宝钦一恼,又给补了两脚,害得他在床上躺了半天。
早晓得他将来要登大宝,宝钦那两脚怎么也不会踩下去了。
“你又不早说。”宝钦又气又急地小声骂:“我原本还指望着,过几年等风声没那么紧了就回西北祭奠我阿爹的,这…这可如何是好。师兄你也不早些提点我,早知如此,我让他几招就是。”
梁轻言忍俊不禁,只是见宝钦气恼的脸色不好笑出来,死命地憋着,柔声安慰道:“我这不是没来得及么,谁晓得你动作那么快那么恨。再后来,唔,反正打也打了,我若是再跟你说,你不是整日挂念着,终日不得安生。不过六殿下待人素来宽厚,回京后还曾对你大加赞扬,说你甚是勇武,必不会因此而怪罪于你。”
话虽这么说,可宝钦心里头总觉得跟做梦似的。堂堂的郑国天子,居然被她给打了个灰头土脸,他果真不记仇?
想了一阵,宝钦觉得这事儿实在说不清楚,索性不想了,甩了甩脑袋问梁轻言,“师兄是何时来的?怎么进得了行宫?清雅可知道……”
她这一连串的问题顿时把梁轻言给问得笑了起来,“宝钦你也让我缓缓气,这么多问题,我要先说哪个才好。”
他们仔细说了一阵,宝钦才知道梁轻言竟是特意来看她的。“清雅递了信出来说是你身体好了些,可我还是不放心。”梁轻言的眼睛在月色中依旧黑得发亮,面容温和,声音里有浓浓的暖意,听着就让人莫名地安心。
“司徒怎么说?”
“说是余毒未清。”宝钦无奈地叹了口气,悻悻的样子,“我倒是觉得好了许多,只是还用不得力,倒与寻常的女儿家没什么区别。”司徒还说,她这毒素少则也要一年才能尽除,否则,日后便会常常发作,终生不得安宁。可这些话她不打算跟师兄说,她不想他再为她担心。
梁轻言正色叮嘱道:“司徒是药王谷的弟子,他的话一定要听。我找遍了郑国的名医,却无人敢保证能尽除断肠之毒,所以才让清雅陪着你一直在丰城暂住。不为旁的,先把你身子养好再说。”
其实他并非不清楚秦烈对宝钦青眼有加的事,清雅在信中都写得仔细,那个男人抱着宝钦进的行宫,请太医,甚至是送的东西,每一样他都明明白白。可他却不能因此就急急忙忙地把宝钦接走。难得她而今有了痊愈的希望,怎能因他的私心而废弃。
“你…在这里住得可好?”想了一阵,梁轻言很谨慎地问。他其实很想问一问别的,只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宝钦却咧嘴笑起来,懒懒地往椅背上一靠,“说起来师兄莫要怪我,这两个月,却是我过得最舒坦的日子。”没有战争,没有争斗,没有厮杀,没有血腥,晚上甚至还能睡个安稳觉,有时候她甚至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梁轻言的脸上有些僵,好在屋里没有点灯,他又迅速地低下了头,宝钦并没有瞧见。
“那…这里的人呢?”
“人?”宝钦捂住嘴,憋着笑使劲儿摇头,“师兄你听清雅说过了吧,我们遇见了秦修,他果然没认出我。那双眼睛可真是――”
梁轻言垂下眼,月光下的睫毛将目中的光华全都盖住,“秦烈呢?”
“他――”宝钦眉头微微蹙起,声音变得迟疑又郑重,“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总觉得,他好像知道些什么。”
“什么?”梁轻言悚然而惊。
宝钦听出他声音里的担忧和焦虑,赶紧又安慰道:“许是我多想了。那个秦烈,整天板着张脸,莫测高深的样子,看得人莫名地发憷。”她也见过他好几回了,却从来没见他笑过,真真地疏离又冷漠。
梁轻言见她提及秦烈时面色如常,心中巨石稍稍放下,说起话来也顺了不少。
二人说了有小半个时辰,宝钦怕外头的侍卫察觉,便催着他赶紧走。等他走到门口时,宝钦忽然又觉得不舍,下意识地一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梁轻言身体一震,却没有转身,在原地站了半晌,才缓缓地反手过来握住她的手,用了握了握,沉着嗓子道:“好好保重,过一阵子我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