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秦帝到了。
满屋的男人女人们全都恭恭敬敬地跪下迎接,秦烈跟秦帝关系闹得僵,这会儿也就跟着意思了一下,等老人家一抬手,他立刻就起了身,施施然地又坐了回去。
秦帝瞥了他一眼,脸色不大好看。皇后见状,赶紧笑着和他说了句话,把他的注意力给岔开了。
秦帝一到,这大殿里便不复先前那般热闹嘈杂。虽说这是个家宴,可几个皇子里头,也就太子和老二成了婚,后头的几兄弟全都是香饽饽,京城里的千金小姐们,但凡是能与皇家扯上零星半点关系的,这会儿都削尖了脑袋往宫里钻。结果这大殿里头,上上下下的,怕不是坐了有几十上百号人。
不管几个皇子之间是如何的明争暗斗,这会儿却都是一团和气,面上全是谦恭的笑,一个接着一个地上前给秦帝敬酒,吉祥话儿连绵不绝,就连秦修那个大老粗,对着秦帝却也能摆出一副撒娇讨巧的模样来,逗得秦帝开怀大笑。
唯有秦烈端坐不动,于一众皇子中显得格外突兀。
秦帝瞧着,心里头愈加地阴郁,又不好对着他发作,只沉着脸朝秦修问:“你哪里不舒服了?朕听太医令说,你昨儿晚上请了太医。”
秦修心里一咯噔,暗道“来了”,心里头乐得直哆嗦,面上却还要作出一副黯然的神情来,支支吾吾地回道:“不过是跌了一跤,淤青了几块,太医说没有大碍,过几日便好了。”
秦帝小声叮嘱道:“既是伤了,就好生歇着,莫要再上蹿下跳的,回头再伤了哪里,引得人操心。”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极温和,脸上也是十二分的慈爱,这般的和颜悦色,便是对着太子也不曾有过,不说旁人看得目瞪口呆,就连秦修自己也受宠若惊,呆了半晌,才赶紧激动地应了。
秦帝半点没问他是怎么伤的,秦修谨记秦烈事先交代过的话,也半句都不提,只是心里头难免有些郁郁,恨不得能找个借口把文家二少爷给推出来。
秦帝关心完了秦修,眼神又不自觉地朝秦烈的方向瞟过去,见他依旧沉着脸,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心里头愈加地气恼,恨恨地别过脸去和一旁的文贵妃说话。
文贵妃正愁着不知怎么插进话去,这会儿可是逮住机会了,使出了浑身解数地陪着秦帝说笑,恭维的话儿一句接着一句,哄得秦帝终于面色缓和了些,便旁敲侧击地开始吹风了,笑着打趣道:“这一晃眼的工夫,舒哥儿便有三岁了,太子膝下真是子嗣繁盛,便是瑞王府里也接连得了两个小皇孙,也就三哥儿府里冷冷清清的,到而今,竟连个知冷知热的人也没有。”
秦帝面无表情地道:“不是刚定了郑国的七公主吗?朕听说,老三十分满意。”
文贵妃一脸惋惜地叹了口气,“也是公主福薄,这眼看着都要礼成了,偏偏又……”她拿起帕子拭了拭眼角,眉眼微动,保养得体的脸上竟颇有些风情。
秦帝却恍若无视,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一旁的皇后早竖起耳朵听文贵妃在这般挑拨,正欲开口,瞧见秦帝冷冷的眼神,心中微动,到了嘴边的话又噎了下去,只嘴角含笑地旁听,静待后续。
文贵妃本还担心皇后会出来打岔,早想好了说辞,这会儿见她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她也没多想,继续道:“七公主为父守孝无可厚非,只是我们三哥儿也不能这么老等着。他年岁也不小了,旁人与他差不多大的不说成婚,连孩子都遍地走的。妾身想,不如暂先替三哥儿纳个侧妃,也省得他膝下空虚。吏部侍郎刘家的千金……”她越说越觉得不对劲,偷偷打量秦帝的脸色,早已是阴云密布,狭长的眼睛里有冷冷的寒光,锐利的眼神刺得她简直抬不起头来。
秦帝瞳孔微缩,目中一片寒意,声音更是冰冻刺骨,“朕以为你读过几天书,多少知道些礼数,没想到竟是这般糊涂,正妻未过门,就开始琢磨着纳妾。难不成,还要再生几个庶子出来?简直成何体统!你有这闲工夫,先把自家的事管好。仗着谁的势,连皇子皇孙都不放在眼里了。”
天子之威又岂是寻常人受得住的,更不用说秦帝这回丝毫不留情面,文贵妃吓得顿时就跪在了地上。大殿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低着脑袋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尤其是下首的文家众人,更是浑身发抖,一动也不敢动。
秦修这会儿可算是有点反应过来了。
秦国虽说重武轻文,民风又开放,可他们那位父皇却喜儒学,在宫里头也极重规矩礼仪,他们这几个兄弟中还真没有一个未成婚便纳了侧妃的。难怪秦烈这般有恃无恐,原来是早就料到了,不过是坐等好戏罢了。
难怪他还特意叮嘱自己,不要去找父皇告状,不过是想借着这件事儿修理文家――秦修撇了撇嘴,心里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虽说这回文家二少爷铁定讨不了好,可一想到自己居然就这么被他利用了,秦修就觉得憋屈……
什么文家嚣张,连皇子受了委屈都不敢告状之类……这事儿若不是秦烈添油加醋,然后使人捅到秦帝耳朵里去的,秦修就把脑袋摘下来给他当球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