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在这样的黑暗里,她也觉得天昏地暗。一种强烈的无力感一点一点的刺着她的神经,消磨着她的意志,她觉得活着实在太累,她很想就这样安静的休憩下去,永远都不再醒来。
豪门中本来利益牵扯繁多,付家定依靠前妻的势力发家,本就有些受制于人,此时他一倒下,杨月珍承受的压力更是巨大,但她也并非任人宰割的平庸女人,在强烈的危机感下,硬是将一切支撑了下来,偏偏在此时却发觉了儿媳妇竟然背地里与人私通,这样的丑闻一旦闹出去,实在是可大可小,因此立即赶了过来,要将这一切扼杀于摇篮之中,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了他!——
那个二十年前被自己狠心遗弃的亲生骨肉!
一想到这些,杨月珍就很想将这一切当作是一场梦,只可惜哪怕是梦,也有醒来的时候,一阵强烈的光线刺目后,她又不情愿的张开了眼睛。
当她乍醒的时候,发觉自己已经回到了熟悉的卧室里,然后她才意识到,身边有一个人——
男人。
她霍然而起!——
顿时四肢无力,天旋地转,可是她可以清晰的觉察得到,身体里就仿佛有一道凉冷的水流在四处游走着,每行至一处,那处便恢复了原本的生机活力。只见眼前,有一张焦切熟悉的脸,见她醒了惊喜道:
“妈,你没事吧?”
说话的人生得斯文俊秀,算得上是一表人才,那关切焦急之意正是发自肺腑,却是杨月珍嫁到付家生的儿子,付和文,他也是佳玉名义上的丈夫。
灯下,张立平神情木然的端坐在桌旁,像一个影子多过一个人。他脸上的青紫未消,佳玉含泪给他端来一碗银耳汤,但这个男人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目光复又回归到了那种沉思着的虚无之中。
张立平此时给自己人的感觉,就是一阵咫尺天涯的风。
房中就只有木然的他,沉默的她,还有那安静吞吐着的灯光。
“你放心,眼下正是渠已成,水未至的关键时刻,我距离解救父亲的终点已经很近了,一切恩恩怨怨我都可以放在脑后,相信谁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前功尽弃。”张立平笑笑说,但是佳玉不用眼睛看,单是用听的,也觉出了这男子身上已经背负了难以释怀的疲惫与伤心。
第二天,杨月珍又身不由己的去到宾馆,她知道张立平未必就想见他,只是身体的本能驱使她这样去做,只是到服务台上一问,却被告知订了二一三号房间的客人已经一早乘飞机走了,这个消息令杨月珍怔然了很久,她也不想回家,就怔怔的立在医院外面,没想到恰好也碰到了神情悲伤的佳玉,两人对视良久,只见外面阳光明媚,清风送爽,一棵紫荆花开得正是沸沸腾腾,正飘落几瓣鲜花,落在两人的衣服上。
杨月珍拈了一片下来,看了一看,松开手指,
花经过她的衣衫,终于落地。
大病初愈的她只觉在阳光下,一种前所未有的寂寞,感到分外料峭的寒意。
一种觉得失落了最宝贵东西的空虚。
“他走了?”
“他走了。”
两个女人一问一答间,心中都不约而同的想起了那个男子。而张立平,此时已经降落在成都的双流机场上。
出乎他意料的是,机场早已有三九集团专人在那里等候着,看样子已经守侯良久,而他们的言谈举止里,竟是出奇的强硬,颇有一言不合就要动粗的意思,张立平觉得有些不妥,掏出手机给梅凯电话,后者却已关机。
万般无奈之下,张立平只得随他们上车而去——却不是开往三九集团分部的路上,而是直接来到了一处高档住宅小区之内,三名训练有素的保安不失表面上的礼仪将张立平夹在正中,半强迫的逼他走进了一处楼盘里去,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中,一个人正闲然背立,观看着墙上的字画,他的脑袋硕大而光亮,可是整个人却似乎狮一般威猛。
“别来无恙?张小兄弟?”这话声里洋溢着热切的喜悦,只是后一句却立即令张立平浑身堕入了冰窖里:
“七大恨收集得怎么样了?“
说话的人是一个老人。
若狮子一般威猛的老人。
梅家家主,梅震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