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大部分的时候都陪着他,一起看书,说话,念佛经,就连厨房里送了补气血的汤过来,书宁都要忍不住凑过去喝上两口。
到了六月底,天气愈发地热起来,便是干坐着也要出汗,更不用说宁照琛一天十二个时辰地躺在床上,即便是下人一天几次地给他擦身,依旧不可避免地起了满身的痱子,一旦痒起来,便急得一脸通红,看得书宁心里愈发愧疚。
这日早晨给宁老太太请安时,书宁又忍不住自责了一番,情绪十分低落。宁老太太见状,终是忍不住劝道:“你若实在心里过意不去,明儿祖母带你去庙里头给琛哥儿烧柱香,求菩萨保佑他日后平平安安。”
书宁却道:“为何要去庙里?上回给我镇魂的一心大师不是个道长么,倒不如寻个道观拜一拜,若是能遇到那个一心大师,求他给琛哥儿赐个平安符才好呢。”她心里头对那给自己收魂的一心大师充满了好奇,尤其是还听说那一心大师年轻貌美,就愈发地向往了。
宁老太太摇头笑道:“你倒是异想天开,一心大师岂是说见就见的,他平日里云游四海,极少待在京里头,上回是你命大,正巧他回京,这才出手救了你一命,这会儿,怕不是早在几千里之外了。”
话虽如此,宁老太太到底还是被书宁说服了,定下了第二日去城里的云天观给宁照琛祈福。
宁老太太出行,便是再低调,最后还是浩浩荡荡地排了五辆马车二三十人。书宁自然跟宁老太太一起,只唤了小桃在马车里伺候,小梨则与其他下人坐在最后头的马车里。
书宁对自己这个祖母甚是敬重,兼着老太太又是她在府里头的唯一凭仗,这一路过去,书宁可算是挖空了心思地逗老太太开心,一会儿一个笑话,直把老太太哄得哈哈大笑,笑罢了却又掉下眼泪来,红着眼睛道:“我们家欢儿可算是好了。”
“本是一门心思地想哄祖母高兴来着,谁晓得还是把您给弄哭了。”书宁故作郁郁地叹了口气,稚嫩的小脸上盛着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宁老太太抹了把眼睛,笑着拍了拍书宁的后背,柔声道:“祖母是高兴呢,我们家欢儿懂事了。”
跟着她们一道儿出门的还有书宁的大侄媳妇杨氏和宁绢,因都是女眷,府里头的管事特别谨慎,足足带了十几个护卫前呼后拥,好不气派。宁老太太虽不愿张扬,但堂堂宁府的老祖宗也不好如寻常百姓那般进观烧香,才下了马车,便有小道士殷勤地过来引着众人径直进院。
道观与佛寺的建制稍有区别,但里头的树木花草却是差不离,院子里遍植松柏,便是这苍翠碧绿的夏日里也显得庄重森严。书宁素来跳脱惯了的,一进院门着实有些不适应。
既是特意来烧香祈福,书宁自然也老实,跟着宁老太太屁股后头恭恭敬敬地烧了香,又跪在地上诚心诚意地求了一番。
大殿里很安静,鼻息间檀香萦绕,书宁的心忽然间静下来,脑子里有许多东西一闪而过,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甚至是上辈子的事了。可等到她认真地想要抓住时,那些东西却不见了,声音、画面,通通地消失无踪……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宁老太太轻轻拍了她一把,书宁这才惊醒,睁开迷茫的双眼,慢吞吞地眨了眨,只瞧见大家伙儿都在朝她笑。
宁老太太一脸慈爱地笑道:“欢儿到底跟神仙求了些什么,这般心诚,祖母唤了好几声你都没听见。”
书宁皱了皱眉,好一阵,才缓缓有了反应,“求得太多了,全忘了。”
众人又是一阵笑,脸上却难免闪过各种古怪表情,怕是又当她犯了傻病。书宁也懒得多话。
宁老太太是太后祖母,当今圣上的□□母,这样的身份自然要道观里的观主亲自待客。但即便是观主亲自上阵,也不外乎是喝茶诵经,书宁到底闲不住,听了一会儿,又牛饮般地喝了一盅茶,趁着旁人不注意,一个人悄悄地从后门溜了出来。
大殿侧门外是个小院子,绕过去后,竟有条小路通向后山。书宁站在小路口朝后山眺望了一阵,目及之处皆是竹林,绿意苍翠,凉意森森,风过林动,奏出沙沙乐鸣,在这炎炎夏日,让人十分受用。
随着凉风一道儿飘过来的,还有幽幽的茉莉香,仿佛带着钩子一般把书宁引向竹林深处。
沿着台阶走了一盏茶的工夫,果见竹林后种着一片低矮的茉莉花丛,路边立着间茅草亭子,里头有个年轻道士正歪坐在栏杆上喝酒,察觉到有人来,堪堪转过脸来,举起手里的酒壶朝书宁挥了挥,哑着嗓子问:“小姑娘要不要喝酒?”
年轻的道士,生得还甚是美貌,书宁一瞬间福至心灵,张口便道:“出家人也能喝酒么,一心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