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是一个精明的大公司的大老板,日夜为他的公司的生存而费尽了一生心血的衰老,是一种为权力的沉重负荷所消耗的衰老,这种衰老,除躯壳的老化外,内心的权力欲望和地位的显赫,是永远不会衰老的。而白崇禧则恰恰相反,他从躯壳到内心,都全衰老了。就像一只猛虎被人关在笼中,随着岁月的流逝和囚笼的桎梏,昔日一身的威风早已荡然无存。他一到台湾,就失去了行动的自由。他除了挂着个“战略顾问委员会”副主任的虚衔外,什么职务都没有了。白崇禧是个闲不住的人,他那超人的智慧和对权位的追求,是他生命的动力。而今,那超人的智慧还活在他的脑海里,而权位却早已与他无缘,他的痛苦和悔恨,是常人所无法体察的。开始,他经常召集一些在台的旧部乡党,到台北松江路他的寓所,商讨有关广西的历史问题,特别是研究太平天国的军事问题。他的智慧又开始从他那脑海里跳出来,他对太平天国北伐和西征失败的精辟论述,每每令旧部和乡党们扼腕叹息。他们每周一次聚会,畅谈天下兴亡之事。可是,不久白崇禧就发现,旧部和乡党们一个个都不来了。他推窗发现,在他寓所对面的路口,不知何时增加了一个香烟铺子,几个卖烟的伙计,鹰隼一般的眼睛直盯着他的大门。
白崇禧不寒而栗!既然不准谈“乡事”,那么下棋消遣总可以吧。于是,他又邀请一二知己,到寓所下棋消磨时光。他那超人的智慧,神出鬼没的用兵之法,常常杀得高超的棋手败走麦城。白崇禧终于在棋盘上找到了他生命的动力。可是,不久白崇禧又发现,连这一二知己都不上门与他对弈了。他发火了,打电话责问他们,他们一个个都噤若寒蝉,只有一个大胆点的说了一句:“健公,非不为也,势不能也!”白崇禧待在家中闷得慌,于是,他决定到山里去打猎,以消磨这漫长的时光。他的嗜好除了下棋便是打猎了,那支德国造的精良猎枪还是他从大陆带到台湾的呢。他准备一番,便带着两名一直跟着他的老副官进山去了。山里的林区管理所有一列装运木材的窄轨小火车,逶迤向深山驶去。可是刚走出半个小时,他的一名副官突然“哎呀”大叫一声,不顾一切地拉开车门,抱着他从小火车的窄门倏地滚下车去,白崇禧被摔蒙了。他刚爬起来,只见那小火车发疯一般直往前冲去,前面是一段悬崖陡坡,钢轨被拆去了约五十米。眨眼间,那发疯的小火车脱轨而去,一头撞下了悬崖。那名来不及跳车的副官,瞬间跟着小火车在悬崖下粉身碎骨。白崇禧一双腿颤抖了好久,要不是那名反应敏捷、处事果断的副官搀扶着他,他是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的!
白崇禧在台湾下围棋消磨时光
没有人来谈话,没有人来下棋,又不能进山打猎,白崇禧便只能待在家中打发着漫长的时光。那双曾经闪烁着睿智火花的目光,发呆地盯着阶下慢慢移动的日影,竟变得有些呆滞了。
白崇禧的邻居是朱怀冰,其堂弟朱鼎卿原任华中“剿总”汉口第九补给区司令。民国三十八年二月,白崇禧保荐朱鼎卿为湖北省主席。朱鼎卿是个职业军人,没有管理地方行政的经验,便一切仰仗堂兄朱怀冰出主意。朱怀冰为了逢迎白崇禧,便常往华中“剿总”拜访,聆听白崇禧的教诲,表示仰慕之情,与之关系十分密切。到了台湾后,朱、白两家是邻居,经常碰头见面。每次,总是白崇禧主动打招呼,而朱怀冰却异常冷淡地敷衍一下。白崇禧生活寂寞,有时想找朱怀冰聊聊天,而朱总是故意躲开。有一年正月初一,朱怀冰正和家人在家中打牌。门铃响后,管家开门见是白崇禧来拜年,赶紧去向朱怀冰报告。朱怀冰一边往里走,一边斥责管家:“多管闲事,你就说我不在家嘛!”这时,白崇禧已经进了厅里,他不但看见了朱怀冰往里走的背影,而且还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朱怀冰斥责管家的话。白崇禧尴尬得只好和那管家搭讪几句就走了,从此白、朱两家不再往来。
一天,白崇禧正在家中读书解闷。忽然闯进一批军警,不问青红皂白,便四处搜查。军警翻箱倒柜,连地板都撬开搜查过。白崇禧气得打电话责问蒋经国,蒋经国有恃无恐地说:“这并非我的意思,你打电话问‘总统’好了!”白崇禧的电话打到蒋介石那里,蒋介石却冷冷地说:“知道此事,不仅对你如此,人人都应该这样来一次!”事后,白崇禧知道,除他和薛岳家外,并没有“人人这样来一次”。
一九五四年三月十日,台湾召开“第一届国民大会第六次会议”,当大会表决罢免李宗仁的副总统职时,众多“国大代表”只是举一只手表示赞成,而白崇禧却与众不同,他高高举起两只手,举手的时间似乎也比别的“国大”代表长。
好不容易熬到一九五九年,这一年,马来西亚总理东姑拉赫曼给台北发来一份高贵的请柬,邀请白崇禧以中国回教理事长的名义前往吉隆坡,参加该国的开国大典。这份请柬,自然是先到了蒋介石的手里。蒋介石这才想起,白崇禧还一直当着在大陆时代就已当了的中国回教理事长,如果不放白崇禧去吉隆坡出席马来西亚的开国大典,将会影响台湾地区与马来西亚的关系,如果把白崇禧放出去,恐怕是放虎归山,一去不返。李宗仁在美国经常给他找麻烦,已够他气恼的了,假如再放一个白崇禧去,李、白两个人一旦又搞在一起,那麻烦岂不更大?历史的教训殷鉴不远,蒋介石绝不能放虎归山!于是,蒋介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改选了中国回教理事会,把白崇禧的理事长给拿掉了。这样,白崇禧便出国无名,自然也就无法离开台湾半步了。
正当白崇禧在打发着他一生中漫长无聊时光的时候,李宗仁的思想却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飞跃。他出于一个正直的中国人的立场,在美国经常发表一些抨击台湾蒋介石政权,赞扬中共在大陆上的进步和成就的言论,使蒋介石十分恼火,但蒋介石对李宗仁鞭长莫及。每当这时候,他便拿白崇禧来出气,要白致电李宗仁,责骂李宗仁一番,虽然毫无作用,但也收到了以桂系之矛攻桂系之盾的作用。
这次奉召谒见,白崇禧自然又想到李宗仁的事了,因为除此之外,蒋介石是绝不会召见他的!
蒋介石在客厅的沙发上正襟危坐,一脸霜色,那双眼睛严厉得怕人。白崇禧心里不由一阵战栗
。他不敢看蒋介石那双眼睛。
“崇禧奉召谒见‘总统’。”白崇禧站在蒋介石面前,垂首恭立。
蒋介石既不说话,又不示意白崇禧坐下,只用严厉的目光盯着对方。
白崇禧感觉到有两把无形的利刃在他身上乱戳,他内心不住地战栗着。
“李德邻夫妇,已变卖了他们在美国的房产,一同到欧洲去了,这个,这个,你知道吗?”
“崇禧对此毫无所闻。”白崇禧仍不敢看蒋介石。
“嗯,这个,这个,你看,李德邻欧洲之行,是不是潜奔‘匪区’卖身投共的第一步?”蒋介石又问道。
“不……不知道。”白崇禧惶恐地摇着头。
想当年,作为蒋介石的参谋长,对蒋介石的垂询问计,白崇禧对答如流,侃侃而谈,奇谋频出,蒋问一事,白对上、中、下三策,每每使战局转危为安。如今,面对蒋介石的询问,白崇禧竟木讷无以为对。当年那个智商超群、处变不惊的“小诸葛”似乎早已死去,只留下一身还会活动的躯壳!
“健生兄和李德邻有很深的历史关系,这个,这个,你应该劝一劝他,保持晚节,不要背叛‘党国’!”蒋介石冷冷地说。
“是。”白崇禧点头答道。
“嗯,你就在我这里,给李德邻起草个电报。”蒋介石指着案几上早已备好的笔和电报稿纸,那情形,仿佛是要案犯招供画押似的。
“是。”白崇禧又点一下头,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向那案几,准备“招供画押”。
一九六五年七月十三日下午二时,苏黎世弗雷加登机场。一架瑞士航空公司的道格拉斯客机即将起飞,是一趟由苏黎世经日内瓦、雅典、贝鲁特、卡拉奇飞往香港的航班。在机场的入口处,匆匆走过来两男一女三位中国人,两位男士穿着青色的西装,女士穿着银灰色的西装套裙。两位男士便是李宗仁和程思远,女士是郭德洁。他们刚刚登上客机,便听到发动机巨大的轰鸣声,飞机起飞了。
与此同时,台湾国民党驻日内瓦的两名具有特殊身份的工作人员,手持白崇禧的电报,匆匆赶到苏黎世,到中国饭店寻找李宗仁夫妇。正好那家饭店的老板、郭德洁的表弟开车刚从机场返回,他是送李宗仁他们三人上飞机的,一回到饭店便碰上了那两位不速之客,他心里暗暗惊叫:“好险,晚半小时就糟了!”
台北,蒋介石的官邸。蒋经国进门报告:“父亲,白崇禧的电报没有送到李宗仁手上,我们的人赶到苏黎世时,他们已上飞机,现在已飞过日内瓦,下一站将到希腊首都雅典,然后经黎巴嫩首都贝鲁特,再到巴基斯坦首都卡拉奇,最后到达香港。”
“无能!”蒋介石发火了,“连封电报都送不出去!”
蒋经国垂下头,然后又说:“看来,李宗仁‘投匪’的迹象已很明显,他很可能要在卡拉奇或者香港这两个地方与中共要员接头。我们准备在这两处采取断然措施。”
蒋介石说:“你马上要白崇禧、李品仙、黄旭初、夏威他们这些桂系残余,立刻给李宗仁打电报,向他晓以大义,悬崖勒马,只要他不投‘共匪’,便什么条件都好商量。”
蒋经国迟疑地:“李宗仁正在飞机上,这些电报发到哪里去?”
蒋介石又有些恼火了:“就发到李宗仁坐的那趟飞机上去!”
巴基斯坦首都卡拉奇国际机场。七月十三日,凌晨两点,李宗仁、郭德洁、程思远乘坐的瑞士航班在机场徐徐降落。他们收拾行李,准备在这里下机,而他们的机票本来是购买到香港的。瑞航的空中小姐用诧异的目光望着他们,但还是很有礼貌地为他们打开了机舱的门。机舱门打开后,那空中小姐不由大吃一惊。原来,站在舷梯顶端的竟是一名全副武装、身材魁梧的巴基斯坦警官,紧靠舷梯下边,停着一辆红灯闪烁的装甲警车。
巴基斯坦警官很有礼貌地向空中小姐敬了个礼,说明奉命执行任务,然后走进机舱,用英语询问:“请问,哪位是从苏黎世来的程先生?”
程思远感到有些意外,因为按照周总理的指示,他陪同李宗仁夫妇到巴基斯坦首都卡拉奇下飞机后,中国驻巴基斯坦大使将亲自到机场迎接,可是现在……程思远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站起来答道:“我就是。”那警官道:“请跟我来。”
程思远与李宗仁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眼色,他们三人便提上行李,跟着那警官走出机舱。警官把他们请上警车后,便驾着警车,拉起车上的警报器,一路呼啸而去。警车飞一般驶出机场直奔市区。李宗仁、程思远、郭德洁的心都怦怦地跳着,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更不知是祸是福。
警车的速度逐渐放慢,这时坐在驾车警官旁边的一个人忽然回过头来,与李宗仁握手,亲切地说道:“李宗仁先生,您辛苦了!我是中国驻巴基斯坦大使,奉周总理指示,前来迎接你们。”说完又和程思远、郭德洁一一握手。
“啊!”李宗仁、程思远、郭德洁紧张的心情这才略为松弛一点。
大使接着说:“对不起,让你们受惊了。蒋介石得知你们要回大陆,已在机场出口布置了特务。不得已,我们只好请巴基斯坦政府帮助,动用警方保证你们的安全。这也是周恩来总理亲自布置的。”
“谢谢!谢谢!”李宗仁激动地握着大使的手。
警车把李宗仁他们一直护送到中华人民共和国驻巴基斯坦大使馆。他们一到达大使馆便受到了使馆全体工作人员的热情欢迎。李宗仁有如久别的旅人回到了故乡一般。
台北,蒋介石的官邸。蒋介石和宋美龄一同共进早餐,那名口齿伶俐的副官照样给他们读着报纸:
“香港《快报》头版头条消息:李宗仁已离欧洲,将飞回共产党中国。”
蒋介石在默默地用着早餐,脸上毫无表情。这几天,海外的报纸差不多都是以李宗仁为中心,对他到达欧洲后的去向做出各种推测。蒋介石心里感到酸溜溜的不是滋味。但他并不全信那些近乎捕风捉影的新闻。记得两年前李宗仁去欧洲旅行休养时,有些报纸也曾有过许多危言耸听的报道,害得蒋介石也紧张过一阵子。可是圣诞节前,李宗仁还是回到了美国。尽管这一次李宗仁已从苏黎世起飞,去向不明,但愿这一次又是虚惊一场。不过,当他听到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时,他的心不由一下又悬了起来,他匆匆地放下了碗筷。那读报的副官也跟着停止了朗读。
蒋经国一脸沮丧的表情站在他面前。蒋介石再也沉不住气了,狠狠地指着蒋经国发问:“李宗仁,他,现在何处?”
“李宗仁的机票本来是买到香港的,但他提前在卡拉奇国际机场下机,被巴基斯坦警方用警车直接护送到中共大使馆,现在大使馆中。”蒋经国又气又恨地报告道。
蒋介石一拳擂在餐桌上,那神态近似歇斯底里一般,尽管他已将近八十高龄,但暴怒得仍像年轻时遭到重大挫折时的狂暴样子。他的表情不由得令宋美龄和蒋经国吃惊,多少年来,他们已听不到他那失去理智的声音了。
“你给我马上查清楚,李宗仁到‘匪区’乘坐的飞机起飞的时间和航线,或者班机的航次。派出空军战斗机,把他们击落。不要管飞机上坐着什么人,也不管这架飞机注册于哪个国家,属于什么公司,把他们打下来后再办国际交涉!”
蒋介石一生曾两次下达暗杀李宗仁的命令,一次是十六年前他在大陆下野前夕,这是第二次。
中华人民共和国驻巴基斯坦大使馆,李宗仁在走廊上默默地踱步,郭德洁和程思远站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李宗仁。李宗仁的心情显得有点烦躁不安。他们到达大使馆已经三天了,虽然每天受到热情的款待,但是,他们仍不能飞回祖国。大使告诉李宗仁,国民党的特务机构已侦知他住在使馆,蒋介石下令派出空军战斗机,不顾国际准则,要把他杀死在天上,重演“克什米尔公主号”的惨案。周恩来总理和陈毅副总理刚从非洲访问回来。周总理指示,要绝对保证李宗仁一行安全回国,他和陈毅副总理现在上海坐镇指挥。
李宗仁的心情此刻是十分复杂的。他深深地感激中国共产党人,尽管在历史上,从三十多年前的“四一二”事变开始,他坚决地站到了蒋介石的反共营垒,屠杀过许多共产党人,但是最终还是中国共产党人使他实现了晚年回归祖国的夙愿。而蒋介石呢?虽然和李宗仁是拜把兄弟,但这位盟兄却要不择手段把他杀死在归国的途中。他悔恨自己觉悟得太晚了!他在不停地踱步,思绪万千,感慨万端。他此刻觉得有千言万语要向国人诉说,他要把自己的思想转变过程和自己的追求、自己的理想,毫无保留地告诉给自己的朋友、旧部、乡党,也告诉给蒋介石等一切恨他、爱他和怀疑他的人们!当他把这一切做完的时候,即使蒋介石的阴谋得逞,他葬身蓝天,也死而无憾!他激动不已,径自奔回房间,提笔在纸上疾书起来。这便是后来发表的那份著名的《李宗仁声明》。
七月十八日零点三十分,一架波音707客机在卡拉奇国际机场起飞,这是一架巴基斯坦国际航空公司的飞机,它由卡拉奇飞往广州。机上的头等舱里,只有李宗仁、郭德洁和程恩远三人。其他舱位,照样乘坐各国旅客。在严格保密和严密的安全措施保障下,凌晨五点,这架波音707客机顺利进入了中国云南省的上空。八点,客机在广州白云机场降落。李宗仁夫妇和程思远在满天红霞之中,兴奋地步下舷梯。广东省领导人陶铸、赵紫阳到机场欢迎。李宗仁夫妇和程思远在机场餐厅进早餐后,乘专机飞往上海。上午十一点,专机在上海虹桥机场降落。李宗仁走下飞机,看到周恩来总理来迎接,急忙奔过去,抱住周总理。周恩来总理说: “你回来了,我们欢迎你!”李宗仁激动不已,连声说:“总理你好!总理你好!”
七月二十日上午十一时,李宗仁夫妇、程思远先生由国务院副秘书长罗青长、统战部副部长刘述周陪同,从上海乘专机飞往北京。他在首都机场下机后,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的隆重欢迎。在机场上,各民主党派负责人、无党派人士、国民党起义将领都纷纷上前与李宗仁见面。李宗仁握着他的老友黄绍竑的手,热泪盈眶地说:“季宽,我们又见面了!”
在机场大厅里,李宗仁宣读了他在中华人民共和国驻巴基斯坦大使馆里草拟的《李宗仁声明》:
十六年来,我以海外戴罪之身,感于全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和毛主席的英明领导之下,高举社会主义建设总路线的红旗,坚决奋斗,使国家蒸蒸日上,并且在最近已经连续爆炸成功了两颗原子弹。这都是我国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表现。凡是在海外的中国人,除少数顽固派外,都深深为此感到荣幸。我本人尤为兴奋,毅然从海外回到国内,期望追随我国人民之后,参加社会建设,对反帝爱国事业有所贡献,今后誓有生之日,即是报效祖国之年,耿耿此心,天日可表。
李宗仁激动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
我深望海外侨胞和各方面人士也应该坚决走反帝爱国的道路。一九四九年我未能接受和谈协议,至今尤感愧疚,此后一直在海外参加所谓“第三势力”运动,一误再误。经此教训,自愿作为中国人,目前只有两条路可循:一就是与中国广大人民站在一起,参加社会主义革命与建设;一就是与反动派沆瀣一气,同为时代所背弃,另外没有别的出路。
大厅里静悄悄的,李宗仁那坦诚的略带苍老的声音感染着每个听者。
宗仁老矣,对个人政治出处无所萦怀。今后,惟愿尽人民一分子之责任,对祖国革命建设事业有所贡献。并盼能在祖国颐养天年,于愿已足,别无他求……
一九六九年一月三十日午夜,李宗仁在北京病逝,享年七十八岁。他终于叶落归根。
一九六六年八月三十一日下午,在家中被红卫兵打得奄奄一息的黄绍竑,用剃须刀刎颈自杀,终年七十一岁。
一九六六年十二月二日,白崇禧在台北松江路他的寓所突然死去,终年七十三岁,没有留下任何遗嘱。关于白崇禧的死因,海内外曾众说纷纭。他被葬于台北回教公墓。每年清明节,有许多广西籍乡亲前往祭扫,缅怀他那些至今仍有争议的业绩。
一九七五年,蒋介石病逝于台北,终年八十九岁,他的灵柩停栖于桃园县慈湖。他的遗体经过防腐处理,安放于黑色大理石石棺之内。他生前希望死后能安葬于南京紫金山中山陵墓旁,那儿有一方他选定的墓地。
随着蒋、李、黄、白的逝去,一个时代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