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控制的,便是赫连部的两万骑兵,外加一万的王庭铁卫,勉强能凑足三万人,而需要面对的对手,个个都有一支精兵在手,自保皆有余,而若是相互间再稍加合作,便具有与赫连部对峙抗衡的能力。
此刻,这些人的沉默与犹豫,与她心中的盘算,想必一样。在那生死王寇,荣辱成败,一线间徘徊。
所以,她需要这些人,必须有个表态。这是个此消彼长的过程,站在她这一边的越多,赫连部便越强大,相反,不想与她站在一起的越多,她与托雷,所面对的威胁,就越强大。
于是,她于那寂静帐中,说了今日议事的最后一段话:
“大王还有一个交代,若奉赫连一族为主,认托雷王子为王,请上前来,王杖滴血,重结盟誓;若不愿的,也不勉强,即刻出帐,领军回部族便是。”
她不再说话,也不给他们多说的机会,这权力游戏,本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情,或者说,根本就不是说理能解决问题的事情。所以,她只让他们用行动做选择。也许,这正中这些不擅长说理,却擅长蛮干的草原人下怀,当然,也正中她的下怀,那些破绽,比如,西凌王的突然薨逝,赫连部的王后陪葬习俗,大王的所有遗言均从她口中而出……也许,就能统统跳过。
那根王杖,精钢所铸,镂金雕纹裹缠,顶端是一个金玉镶嵌的狼头,仰天而啸的苍狼,半张着大口。夜云熙拔出腰间匕首,让托雷伸出手来,捉住他的手指,割破了,往苍狼口中滴血,接着,割了自己的手指,如法炮制。
随后,将王杖递与左侧身边的王庭卫,让他擎着,她便牵了托雷坐回那张王座去,不动不言,就那么等着。
少顷,赫连部的执事长老率先上前,割指滴血,算是认了新王。
接着,南六部的两位执事长老,部族头领被曦朝皇帝请去曦京过年的那两位,依次上前,割指滴血,认了新王。
其后,从南边逃回来,只剩些伤兵残将的两位部族头领,与其执事长老,齐齐上前,割指滴血,认了新王。
然后,北六部中,王庭西边的两个部族,长期与赫连部毗邻而居,姻亲来往,赫连赤那起兵时最先合盟的两个部族,也认了新王。
接下来,画面就静止在这里了,南六部中,还剩两位执事长老,即那两个被曦朝的征西大军杀了头领的部族,北六部中,那三个合族兵力皆与赫连部不相上下的部族,便立在帐门边,不再动作了。
夜云熙抬眼,将那八人,五位执事,三位头领,一一凝视。这些蓬松硬发,络腮胡子的西凌人,她其实,一直不太认得清谁是谁。可今日,第一次,她将他们,认得仔细。
半响凝视,仍然静止,那么,便无须等待了。第一时间,便表态反对的,那么,她也无须再费口舌,挽留人心了。遂凝眉抬手,示意他们出帐离开。
于是,议事大帐内的其他所有人,齐齐看向帐门,看着那八人,鱼贯而出,帐外依稀风雪呼啸,除此,悄无声息。
众人看得唏嘘,帐内响起一阵窃窃私语,赫连部的长老上前一步,一声语重心长的呼唤:
“大王……太后……”那语气,未言已明,公然不守盟约,对抗王庭的人,就这么放虎归山?
夜云熙手指贴唇,一个噤声,止了他的唠叨,也止了所有人的小声议论,所有人侧耳聆听。
然后,那帐外的风雪呼啸声中,便传来一阵刀剑击鸣,吆喝厮杀,忽大忽小,忽近忽远,喧嚣突起,片刻间,又复归宁静。竟像是被寒风吹来的一个幻境,在帐外的空地上打了几个旋,又被吹散了一般。
夜云熙起身来,牵过托雷的手,穿过众人,径直出帐去,众人也齐齐跟着钻出帐门。
一瞬间,被帐外的血色景象,刺激得差点睁不开眼。
那白茫茫的雪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片……死人,刀砍残肢,长剑戳刺,利箭穿心,满地的血染梅花。那是先前出帐的那八人,还有他们的亲卫,侍从。
周围一圈王庭铁卫,大刀滴血,长枪挂肉,还来不及收工擦拭。
再远些,那竖狼旗的高台上,一排弓箭手,一字排开,而最让人瞠目结舌,疑似眼花的,是那排弓箭手正中,一个身披大氅,虎目圆睁之人,立得巍然,那是将将才吹过哀号,报了他丧讯的西凌王赫连赤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