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琴在手机上给罗泽发了许多“不见不散”。发完“不见不散”这四个字,安琴忽然有些后悔,因为罗泽最讨厌那部《不见不散》的影片。
安琴能够判断得出,上次罗泽主动给她打电话一定是喝多了。安琴最清楚罗泽这一点,那就是他一喝多了酒就要不停地给朋友们打电话。许多天了,安琴一直在给罗泽发信息。她没有别的办法,她只能发短信。从上次罗泽主动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后,她给罗泽打了无数次电话,但罗泽没再接过一次,一次都不接。
安琴试着用罗泽不知道的电话号码给罗泽打,罗泽那边也不接,好像罗泽已经知道了是她在打电话。罗泽这么做无疑是在激怒安琴。安琴打消了回家去住的念头,安琴对好多人都说了,说她就是要这样一直住在罗泽的家里,看看罗泽能坚持多久,能藏多久,只要他回家,她就能等到他,除非他不准备再回来。
罗泽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安琴也弄不清了,她只能把自己的想法和要说的话通过短信发出去,她知道罗泽那边肯定能看到。她等待着罗泽给她发短信,但是没有。她又担心罗泽出事,如果罗泽真是在黄山,他会不会从山上滑下来?或者遇到山体滑坡?或者遇到别的什么危险,比如遇到一条毒蛇,安琴知道罗泽最怕蛇,罗泽有恐蛇症,罗泽从不吃蛇肉,一条小蛇也能把他吓个半死。
有一次在粤菜馆吃粤菜,上了一盘黑绿相间的凉拌大王蛇蛇皮,罗泽不知道是什么菜,夹了一筷子,正要往嘴里送,当别人告诉他那是蛇皮的时候,罗泽当时就吓得“哇哇”大叫起来,安琴忙让服务员把罗泽的筷子换了。罗泽是个有怪癖的人,爱干净,却又喜欢吃臭豆腐,有时候会恶作剧点一个臭豆腐炒鸡蛋,鸡蛋是黄黄的,和臭豆腐打在一起,炒好端上来,无论颜色和味道都让人想入非非。
安琴以前不吃臭豆腐,自从和罗泽在一起,她对臭豆腐也能接受了,安琴现在是恨罗泽,但她又没有办法不让自己不为罗泽担心,也没有办法不无时无刻地想着罗泽。安琴现在睡觉的时候必须吃安眠药,或者是喝酒,不吃安眠药不喝酒她就无法入睡。安琴现在也总是躺在浴缸里不愿出来,尤其是休息天,就那么躺着。
安琴在浴缸里躺着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这种事,她想把那张碟找出来看看,她想不起来这张碟已经放在什么地方了?好像是在罗泽的画室的百宝格上。安琴这么想的时候,有人在外边敲门了。安琴不知道这时候会有什么人来?是什么人?安琴想了想,忙答应了一声。
安琴从浴缸里出来,匆匆把自己擦干了,这不需要多长时间,安琴干什么都很麻利,然后又把头发擦了擦,安琴的头发很短,所以虽然湿着,看上去也不很乱,安琴把那条白色棉布的套头裙穿了起来,这条裙子现在穿起来有些逛逛荡荡,这说明安琴瘦多了。
穿好了裙子,安琴又把那双白色皮凉鞋换上,好了,她这下可以见客了,她不清楚是谁在外边敲门,但因为很少有人来敲罗泽的门,所以她才会激动,她想是不是罗泽回来了?
她又匆匆给自己涂了些眼影,这很简单,在北京大学旅游系上学的时候,她和同宿舍的同学比赛过涂眼影,也比赛过涂口红,结果发现涂得最快的和涂得最慢的效果差不多,涂得最快的也只用半分钟不到。涂好了眼影,安琴又照了照镜子,然后过去开门,安琴先在猫眼儿里看了一下,没有看清楚,她又看了一下,还是没有看清楚,她只好把防盗门上的小窗子打开朝外看,这下她看清楚了,是和罗泽关系最好的季老师。
“外边没下雨吧?”安琴忙把门打开,请季老师进来。
“预报里有雨,这会儿还没下。”季老师手里拿着把伞。
安琴把厅里的灯开了,这样亮一些,季老师刚才进门的时候,差点儿被地上那儿个空纸箱子绊一下,安琴忙说那是她刚给罗泽买了几套书,虽然是盗版画册,但她觉得不错。
“现在的盗版和正版没什么区别。”安琴说她这么做是想让罗泽把正版和盗版的画册比较一下。
“我儿子也总是买盗版书,便宜,现在的书太贵。”季老师说。
“我刚想把这些纸箱子扔出去。”安琴把那些放书的纸箱子拢到了一起。
季老师对安琴说他没别的事,是来取画儿的,他儿子的事办得差不多了,但因为罗泽不在,画儿迟迟送不到季老师的那个当院长的学生手里,季老师的那个学生现在在矿院当院长,名字怪怪的,叫黄蓝紫。
这个名字当时还让罗泽笑了老半天,说拥有这种名字的人最好去当画家,而且一定要画水粉,是民间水粉,颜色冲得了不得的那种水粉画儿。
安琴去了餐厅,她在餐厅里问季老师喝什么?
“出租车还在外边。”季老师说他马上就得走,他把取画儿的事又对安琴说了一遍,说:“就是画室里靠门放着的那幅,已经装好了框子。”
“我知道,就是那幅山水。”安琴说。
“上次已经和泽泽说好了。”季老师说。
“我知道,泽泽对我说过。”安琴又说。
“我不喝水,我马上就走。”季老师又说。
安琴还是倒了水,她给季老师沏了杯极品老君眉茶。是报社王波送的,算是对安琴的感谢,安琴把茶拿到了罗泽这里,罗泽的家现在就是她安琴的家。茶很好,冲在杯子里,泡了一会儿,每一片片叶子都立着。安琴给自己泡了一杯六安,她更喜欢六安的味道,六安的颜色也深一些,是深绿。
“罗泽是不是给您打过电话了?”安琴端着杯子站在那里问季老师。
“他走之前,那次在广场上说好的。”季老师说。
“罗泽是不是就在市里,在谁家猫着?”安琴又说,看着季老师。
“不是吧?”季老师说。
“您知道贴吧知道泽泽现在在什么地方?”安琴坐下来,这样季老师就可以多待一会儿,她想让季老师多待一会儿,她在罗泽喜欢的那个沙发上坐下来,光线从她身后照过来。
季老师坐在正面的沙发上,手里还拿着那把伞,看着安琴。
安琴又站起来,把伞接过来放在一进门的鞋柜旁边。
季老师认为没有必要埘安琴说谎话,他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来,罗泽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这种事,不必绕圈子,不绕圈子也许会更好。季老师看着安琴,说他知道罗泽就在北京,住在他朋友那里。接着季老师就开始劝安琴,他觉得即使罗泽不给他打电话他也要劝劝安琴,为罗泽也为了她。再这么下去,对两个人都不好。
“你住在罗泽这里,能说明什么?你住在这里就是不走,他在外边就是不回来,这样会越弄越僵,你得给他一个台阶,起码先让他回来。”季老师说。
“我就要等着他,看他回来不同来。”安琴的眼睛里马上就有了泪,她说罗泽太对不起她。她为了他都死过一次了,她住院的时候他去了什么地方?她四个月没见了他,她来了,给他买了一大堆东两,他却一走了之。
“你给泽泽一个台阶,让他先回来好不好?”季老师又说。
“我怎么说也还不到被人遗弃的地步吧?”安琴说。
“不是遗弃,我认为这只是想法不同。”季老师说。
“我看他到底能走多长时间。”安琴看看季老师说。
“好好解决,无论什么事都要好好解决,不要越弄越僵。”季老师说。
“不会在北京吧,我看他就在市里,就在他朋友家里藏着。”安琴说。
“我说,小琴,你看我说得对不对……”季老师这么说的时候其实已经不知道该对安琴怎么说了,他看着安琴,觉得安琴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停了好一会儿,才讷讷地说:“婚娴是什么?婚姻其实就是缘分,是不可强求的。”
“婚姻是缘分。”季老师又说。
“您说我跟泽泽有没有缘?”安琴擦了一把泪,眼影给涂开了。
“我愿你们成,但问题是罗泽不结婚,你知道他的想法是不要家庭。”季老师说。
“您说他是不是真是不想结婚,真不要结婚?一辈子不结婚?”安琴说。
“他想选择另一种生活方式,他喜欢独身主义。”季老师说自己年轻的时候有一阵子也是这样,这样过日子会自由一些。季老师不敢怎么往深了说,他怕自己说话不小心伤害了安琴,面对一个真正自杀过一回的女人,几乎是所有的人说话都会谨慎再加上谨慎,一句不谨慎的话也许会导致第二次自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