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5月17日,这天的黄历上写着:辛末乙卯,宜破土、入殓、移柩,忌嫁娶、开市、栽种,吉神宜趋母仓、三合,忌神宜趋四耗、大煞。
曙光初现,遍地泪珠。北京长安街,一辆大气磅礴的旗舰版宾利一马当先,其后紧跟着二十辆黑色的奔驰600,每辆车的车头都别着白花,形成一个蔚为壮观的送葬车队,安静肃穆地行使在这个伟大的共和国首都最壮阔的马路上,每遇红灯,其他所有正在行使的车辆都自觉地停下,让送葬车队顺利地通过,这就是首都人民的风度和礼仪。许多路人和晨练的老人纷纷停下了脚步,望着旖旎而去的庞大车队,喁喁私语,或喟然长叹。
老板亲自开着宾利驶在队伍的最前面,阎彤彤坐在他的身边,后座上坐着的是骡子的双亲,他们四手交叉,捧着骡子的骨灰,脸上老泪纵横。我开的奔驰紧跟着老板的宾利,曲丽媛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老胡、叶蓓和月月坐在后座。得胜、吴亦诗和公司的其他领导以及骡子的亲友分别坐在后面的19辆奔驰里。这20辆奔驰,有6辆是老板的,其余的14辆是从各分子公司调来的。这次上海之行,我们不仅顺利地完成了任务,让春天海景花园及时复工,并且使得馥酶基因项目提前启动。这本应是一场属于我们北升四杰的风光无限的庆功宴。然而骡子的牺牲,使这场最风光的庆功宴变成了一场最风光的葬礼。
天高云淡,苍穹寥廓。北京八宝山公墓,骡子的双亲将他的骨灰盒亲手放入骨灰穴里,公墓管理人员将墓碑合拢封好之后,集团总裁刘泽明宣布祭奠仪式正式开始。陶斯霖揭去墓碑上的幕布,墓碑上写着“爱儿罗梓之墓”六个金碧大字,中间是骡子的遗照,那张照片是我们一起入司时拍的工作照,照片里的骡子笑得那么明媚那么纯真,一如当年风华正茂时;左边是他的生卒,年仅24,右边是老胡为他写的墓联:
尽忠职守心为公,博学鸿儒人中龙。
舍身伺虎义赴死,危救婴童古勇捐躯。
老板带头把一个“英灵永在,浩气长存”的花圈放在骡子的墓碑上,老胡和叶蓓牵着小月月的手,小月月憨态可掬、泪眼汪汪地把一束白菊摆在骡子碑前,一家三口跪下来恭恭敬敬地开始磕头。这时,刘泽明一身令下,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我和曲丽媛分立骡子双亲的左右,搀扶着他们,对着骡子的墓碑深深的鞠下躬去,脸上早已是泪如雨下。哭得最凄厉的是老胡和吴亦诗。二老伤心过度,先后晕厥,被张引和陈大荣他们抱了下去。
一直阴沉的天这时下起了雨,仿佛是知道骡子怕热怕烫。曲丽媛对我说,她看见天上的酴醾花开了,一朵连着一朵,在空中漫天飞舞,像一群长着翅膀的天使,它们每一次盛开,都会带走一个生命。骡子的死,就是重生,他一定能去往那个无苦无痛的天堂,像个守护天使一样守候着老胡、叶蓓、小月月,还有我们。望着骡子的笑靥,我想起我们相遇相交、一起努力一起奋斗的过去,那些泪水和欢笑交织的日子,那些关于爱与痛的记忆,全都化作漫天的花雨,零落成泥。这一刻,我听见了内心花落的声音,我感到一种末日来临的快感,一心想向古龙先生学习,扑向死神的怀抱,一了百了,这样,就再也不会有悲伤和痛楚,再也不会有刻骨的仇恨和剜心的痛苦。但是我知道我不能这样,我身边还有曲丽媛,还有老胡、得胜他们,最重要的是,姓何的那两个畜生还逍遥法外。
从公墓园出来,我们来到了北京协和医院,废八前天在这里刚做完手术,医生从他的身上取出了两粒钢珠,一粒打在右肩上,另一粒打穿了胆叶,他的半个胆被切掉了,手术很成功,医生说不会影响今后的生活。
经过两天的输液和休息,废八现在看上去已经好了很多了,不像刚送进绍兴人民医院的时候,血流满身,面无人色,把我们都给担心死了。废八见我们来了,挣扎着想坐起来,吴亦诗连忙阻止了他,他说想抽烟,我刚把七星掏出来,就被曲丽媛抢过去直接扔进了垃圾桶,还皱着小眉毛横我,我只好仰头朝天,两眼翻白。
吴亦诗一见到废八,泪痕未干的脸上又开始涌出泪来:“都是我不好,那天我不该去的,如果不是我吓得乱叫,得胜和骡子就能制服楼顶上那个人,你也不会有事,骡子,骡子也不会死了,都怪我,都怪我。”废八悠悠地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曲丽媛和叶蓓马上围上去宽慰她,我一听这话,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和老胡、得胜走到病房外面抽烟。说实话,我心里的确有个结,我觉得,那天只要吴亦诗和叶蓓不自作主张去报警,不在那个最关键的时刻闯进来,致使得胜和骡子的行踪暴露,我们一定能成功地全身而退。或许上帝正是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让我们明白,生命的意义在于不能提前预演,无法重复、不允许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一步走错,谬以千里。我一想起得胜在彼岸花酒里说过的那句谶言,就条件反射般地想起《哈姆雷特》里的那句台词“不管我们怎样辛苦图谋,冥冥中,上天早已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苍凉,我只感到无边无际的苍凉。
印度老太太一行六人来到中国已经一个多星期了,这段时间我们都在忙着张罗骡子的后事,老板派人送她们去了云南旅游,明天她们就要回来了。老板给我们布置了新的任务,明天我们也要动身回云海了。在云海工作的这四年,这还是我第一次回北京。
这段时间忙,写得少,请你们原谅,在月底会写完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