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慌乱。他不畏强敌权势,却实在无法面对白新雨责备而又哀求的目光,更无法面对华素苏的如海真情。
白新雨却不放过他,继续说道:“你明明知道的,你知道素苏喜欢你,她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可以为你死,可你故意装得什么都不知道,故意忽略她……如果她真的出了事,也是因为你,你会后悔一生。”
沈易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他非草木,怎么会感觉不到华素苏的心,可他怎么能接受她的爱意,又拿什么来回报她?他过得就是刀头舔血的日子,时时刻刻都可能死在别人的剑下。家,对他来说,就是天边遥不可及的奢望。
白新雨还待要说下去,见他苍白的脸上满是痛苦,不忍心再开口。她知道华素苏得不到爱的痛苦,又何尝不能理解沈易无法去爱的痛苦?
她侧过头,满含泪水的眼睛突然与盛东来的双眼相遇。盛东来的眼睛是明亮的,也包含了深切的感情。她心中大痛,却又有了幸福的安慰。
一个人身穿蓑衣头戴斗笠,肩上还挑着一担菜,从街对面走过来,就跟街上的其他行人一样普通,一样不起眼。
这人渐渐走近,走到了白新雨的身边,几乎就在两人即将擦身而过的瞬间,沈易的心里就似有火花一闪,生出了奇怪的感觉,似乎捕捉到了某种神秘的迹象,既陌生又熟悉。就像动物求生的本能,他的脑中还未想明白,身体就已经有了反应。他的手已握住剑柄,喝道:“小心!”
随着话一出口,霄龙挥出,可沈易却知道已经来不及了,只希望能阻一阻杀手的剑,使得白新雨伤得不那么重而已。
蓑衣落地,斗笠掀开,露出一身黑衣的杀手。他露在黑巾外的双眼中,闪烁着残忍而得意地光芒,似乎很把握自己这一剑,定会刺穿白新雨的咽喉,即使是沈易也无法阻挡。
可他忘记了白新雨的身边还有盛东来。
盛东来应变比沈易慢半刻,剑也来不及出鞘,但他有坚定的信念,可以为了白新雨而牺牲自己的性命。就在杀手锋利的短剑即将触及白新雨咽喉的一刻,他已伸开双臂,抱住了白新雨,将她完全拥入自己的怀中。虽然他的剑不如杀手的剑快,可他的爱更坚定更无畏。
短剑刺入盛东来宽阔的肩背,白新雨却在他的怀里安然无恙。他满足地低头对白新雨笑了笑,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利剑刺破血肉穿胸而过的剧痛,而只觉得白新雨的身体是那么柔软又是那么芳香。
白新雨也回手抱紧了他,一直用来掩饰真心的冰冷表情像阳光下的雪,在那一刻消融殆尽,只用充满深情的泪眼回望着。
盛东来的头重重地伏在了白新雨的肩上,却强自支持不让自己昏过去。他想努力感受怀里的温柔,也准备着再为她挡住杀手的下一次攻击。
杀手短剑刺出,才发觉杀错了人。他漆黑的眼睛因为怒火而更加深黑,没有人能阻止他的剑。他拔出短剑,再一剑刺下。他不但要杀了盛东来,更要刺穿他的身体,杀死他用生命保护的白新雨。
即使霄龙的剑芒已经在他的手臂上激起了一片战栗,他也要先杀了这两个人。在那一刻,他已经不是为了任务,也不惜自己的生命,而是被心中那股渴望毁灭一切美好感情的仇恨所驱动。他像一个从地狱升起的复仇机器,要用无坚不摧的利剑来毁灭人间的快乐和幸福。他最想看到的就是血和痛苦,以期能由此而减轻自己的痛苦和缺憾。
白新雨的眼睛里没有了一滴的水,直盯着杀手充满仇恨的怒火的眼睛,毫不闪避,也没有惧意。她平常举动端稳柔慢,此刻却极灵巧快速。她没有拔剑去挡杀手的剑,她知道以自己的武功根本挡不住,就像盛东来一样,她也决定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身来阻挡无情的利剑。她搂住盛东来,纤细的腰肢一扭,已转过两人的身体,将自己的后背迎向了剑锋,而将盛东来护在了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