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面无表情地带着众人穿过长长的葡萄架子,绕过一池干涸的金鱼池,在“停尸房”黯淡的门灯下停了下来。
眼前的一切,地动山摇。
周小蝶扶了门边的墙站定了下来,她想过他受伤了,昏迷了,甚至于截肢残废了,可从不曾想过,他会那里,冷冰冰地躺在那里。
他静静地躺着,静静地睡着了,一脸的安详。
记忆里,她从不曾见过他睡着的样子,浓密的眉毛挂着点点的白霜,紧闭的双目,紧抿的唇,青灰色的脸庞,无一丝血色的唇。
是她的天诺,那个世上最温存的男人。
那个将自己的头按在肩上,严厉而怜惜地说,“哭完了,我不许你再想他”;那个人在电话里惊喜地低语,“蛾子,我找到了和你拍的照片里一样的风景”;那个人在屏幕上写着,“如果可以,那个能陪你一起看风景的人,能是我吗”?那个人举着一只驼铃,驼铃上三个纳西族古老的象形的文字,“我爱你”;那个人将一枚指环套在自己中指上,轻轻地转动着,“蛾子,我要套牢你,一生一世”……
可那个人,去了,永远地阂上了眼睛。
世上最温存地那个男人,去了天堂。
“诺儿!”老妇人的手颤抖着抚上那冰凉的脸庞,一声惨叫,在阴森的停尸房,惊悚。
周小蝶怔怔地看着洁白的布缓缓地盖过他的头顶,她想大声地喊他的名字,她相信他听得到,他感觉得到,可喉咙,却仿佛堵着一团柔柔的棉花,想喊却喊不出来,想哭也哭不出来。
甚至于,眼泪都不曾落下一滴。
大悲无泪,是这样么?
她突然感觉无比的冷静,短短几天,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天舞转身趴在丈夫的肩上抽泣着,她不敢直视那布幔下与自己一同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哥哥,她记得看到自己那辆车在山沟里翻置着,狠狠地撞断几株碗口粗的大树,而一夜的暴雨,掩盖了一切的痕迹。
天亮了,雨停了,邻近的村民发现了这辆车,敲碎了车窗的玻璃,打开了门,可车里的那个人,早已冷全身冷却,冰冷得,如一夜的雨。
村民说雨水将他的血冲刷进山沟的渠沟里,淡淡的红一片。
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去那里,为什么要走那一条已经废弃的公路。
两名警察立于门外,胳膊下夹着厚厚的卷宗。
“我们调取了不远处一座扳道房留下的一小段监控录影资料,”警察的目光扫视了众人一眼,隐隐地有着惋惜。
大雨滂沱的镜头里,水气弥漫,天舞看到树木的缝隙里,她那辆天蓝色的宝莱在雨中急驰而来,可就那么一瞬间,一个撑着一把伞的身影从一旁窜出。
车尖利地嘶叫着冲下了路基,而那个人影滑到在地,伞飞扬出去。
几株大树在瞬间轰然倒下,而那个人影却爬了起来,忙乱着找着他的伞,然后跌跌撞撞着退了回去。
“我们判断是事主为了躲避这个路人,结果方向打滑了,或者是车的刹车系统突然失灵了,”一名警察久久地注视着模糊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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