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纷纷扬扬的细雪不停的往下落,使得本应秀丽的园景变得皑皑不可期。外面应该是极冷的天气,可屋内良好的取暖设施还是让我感觉不到一丝冷意。只是,这是身体上的,在心底,早已冰冷彻骨。
这个别苑我是第一次来,过去十六年我都不知道皇城外竟会有这样一处别苑。所有的园景构造全是我喜欢的风格,所有的装饰房间里,连最细微的角落都充斥着我喜欢的味道。或许我是该细化这个别苑的,可在这里已经住了好些日子之后,心中更甚的,不过是哀戚之感。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该是除夕了吧?
一年终于走到尽头了,回顾这一年,世事纷纭,心之所依,命之所系,都变了几变。在这个别苑里,一点新年即将到来的喜庆之感都没有,有的只是数不尽的冷清。
昨日的争吵太凶,凶得整个别苑的下人都不敢靠近我一点,凶得我筋疲力尽,几度几乎晕阙。幸而我的身体还没有那么残破,幸而我的孩子还能保住,幸而,我坐在这里还有力气想念那个突然就没了踪影的男人……
眼泪就那么轻易地开始往下落,一滴一滴,怎么也忍不回去。我没有伸手去擦拭,任由那份思念与担心慢慢将我吞没,这样我还比较好受些。
不知过了多久,整个外面的院落都已经陷入黑暗中,然而本该齐家团聚的除夕夜,我只能一个人守在这个近乎与世隔绝的别苑里,左右见不到人影。房内也是一片漆黑,我掀开身上的薄毯,欲要点个烛火,至少,不能浑浑噩噩的。
看来我还是高估了自己,刚刚站起身的时候,腿就一阵发软,好不容易扶着床柱站直了身体,也再不敢肆意地往前踏出一步,苦笑,在这黑夜里弥漫起来。
皇甫逍,如果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还会那样夺路而走吗?如果你知道我被另一个男人以保护我孩子的名义禁锢在这里,你会不会疯掉?
我知道你会,因为我也会。
“吱呀。”
门被轻轻地推开,一个人影缓步往里走来。我抬眼看他,正撞上他靠近过来要细看的眸子,一时间火光四闪。随即,他大步跨过来将我抱起不顾我的挣扎将我放回床上,随即,他转过身去将几只火烛点亮。就在那火烛亮的那刹那,我的眼睛因为不能迅速适应那乍亮,而下意识地抬手遮光,再放下的时候,就看见那人背倚宽桌,脸上是戏谑的笑。
眼神黯了黯,我垂眸细思:这个时候,皇宫里应该正开着家宴吧?为何他竟能来了这城外?
“今天是除夕夜。”
听见他的声音,我抬头看去,一如之前认识的皇甫珛,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温和的笑意,那眼神竟然还有着宠溺的味道。只是,这些都不应该加在我身上,我与他,还是不可能。既然拿定了主意,心也就平静了下来,我扯起嘴角微微笑了笑,道:“是啊,这个时候,二皇子不是应该在皇宫吗?”
仿佛早就料到我会这么说,他不以为忤地走过来,坐在我身侧的床边,将我的头硬硬地按在他的肩头,道:“我想要和你一起过这个年,怎么,你又要拒绝我?”
又要拒绝?
呵!我拒绝得了吗?自从那天在宁贵妃的寝宫外遇到他,被他带走,我就已经丧失了说不的权利,也没有了自由。我从来不知道,这个看似温暖无害的男人,背后只是大片大片的黑暗!
见我没什么反应,他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冲门外拍了拍手,很快,几个侍女低头走了进来。其实我一直知道我的房门外不可能没有人的,我也知道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确定我没有做“傻事”而已。
“你们几个给小姐梳理收拾一下,等等伺候着去膳厅,”说到这,他转头看我,脸上是一个冰冷的微笑:“我们一块过年。”
说完这话,他已经站起身要往外走,我愤恨地咬牙,蹦出一句话来:“我不饿!”
听见这话,他的背影有一瞬的僵硬,然后,他转过身来,扬起一个可怖的笑容,道:“你自然不饿,几天不吃你也不会说你饿,可是你保证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不饿?”
他总是那么会拿捏我的痛处,他总是一言击中我的要害!是,我可以绝食,可我的孩子不可以。为了我的孩子,我果真是什么傻事都做不了的,更别提拿什么跟他抗衡。即便他现在扔下我,我也没办法能活着回去,而我更是不敢拿孩子去冒险,于是,我只能认命地待在这里……
侍女们已经围了上来,或脱或拽,开始要折腾起来。
我没有反抗,任由她们弄去,只是看着已经阖上的门心里止不住的悲哀。所有可以的哀求恳切,早在几天前都已经全部用上,可是他根本不为所动。在从皇城内送我出城的马车上,我几次要逃,却被他点了穴道,不得动弹地送到了这里。
如今,我不过是他这刀俎上的鱼肉罢了!
逍,你在哪里?
除夕夜总是象征着团圆,喜乐。可是,今年的除夕,我的心里却只剩下悲戚,莫可言说的悲戚。面对眼前一桌美酒珍肴,我的胃里不断地上涌着酸水。孕吐的时间早已过去,这,是真的因为不适。
“怎么,菜不合口味?”
他端起一个酒杯,里面满满的透明的液体被一口饮尽。他的另一只手放在酒壶的把上,眼睛探寻地看着我。
这怎么会不合口味呢?全是姬婉如爱吃的菜啊!可是,这有用吗?我不能陪着他走下去,又怎么能放任他一个人沉浸在过去?即便是这么想的,我也没有说出口什么来,只是摇了摇头,举起筷著,往一盘最为清淡的菜色去。
他的目光一直停在我身上,丝毫没有偏移,不论是我举著夹菜,还是停筷拨饭,那个目光都是那么如影随形的落在我身上,直到我吃完放下筷子,迎面看着他。他的筷子一点没动,只是那酒壶里的酒,怕是已经告罄了。
我站起身来,迎着他的注视,扫了一眼桌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菜,道:“我吃饱了,二皇子请慢用。”
没有任何停顿的,我转身就走。如我所料,我刚刚踏出去两步,他的声音终于从背后传来:“等等。”
我停住脚步,静听他下面的话。听见他放下酒杯站起身来的声音,以及渐近的脚步声,然后,他拉过我的手,笑道:“今天是除夕夜,我带你去放烟火。”
“珛哥哥,你看烟火这漂亮!可惜,爹爹说什么也让我碰那个……”
“乖,等你过门了,我带你去放!”
那个时候,我十四岁,他二十岁。那时候,我们的心里都只有对方,那个时候,我因为他那句话兴奋了一整晚……
我愣愣地看着他,没想到他还记得。只是,我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了!我轻轻挣开他的手,退后一步,展露出一个疏离淡漠的笑容,道:“那些东西太危险了,我怕孩子会受不了。我就不打扰二皇子的雅兴了,云舒先告辞。”
转身的时候不禁失笑,我真的是太没有被禁锢的犯人该有的自觉了,我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他?无非是仗着他的不舍,所以不停地拂逆他罢。
过年放烟火,一直是我的心愿。我喜欢那烟火在空中绽放那刹那的万千芳华,喜欢在那一刹那漆黑夜空明亮如白昼一般的繁华。只是,人不对的话,就什么都不对了。
走得太过决绝,所以我看不见身后人紧紧攥起,和青筋爆出的他,我也看不见那被掀倒的桌子以及那满地的狼藉。
之后的几天一直相安无事,我没见过他,身体上的不适也好了许多,至少我可以不用再一个人坐在黑暗里连点亮烛火的力气都没有。
一直为我诊病的大夫是个白须老者,他从来不开口跟我说什么,只是把写好的药方交给一个同样不苟言笑的女子手里。而我,要做的就是喝药。
冬雪下下停停,整个别苑都是一片白色。茫茫看去,一点斑驳都没有。
心里的焦急与日俱增,为何,还没有人来救我?已经过去那么多天了,皇甫逍不可能还不知道我失踪的消息,他既知道了,为何不来救我?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七七不可能还瞒着他孩子的事情,那为何,我还没有见到一点被救的可能?
我所住的房间里有着一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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