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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力气跑。
杜燃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小心翼翼搀起她,一点一点挪下楼去。行至楼梯转弯处,他们惊讶地发现杜寅歌躺在那里。
“杜老师?!”林琅惊呼,刚一张嘴,烟就涌进了喉咙。
尽管呛得受不了,她还是停下来查看。杜寅歌闭着眼,看不出是醉倒了还是昏过去。杜燃还想继续拉她走,没想到杜寅歌突然醒转来死死扣住她的手腕。
就这么一瞬间,林琅看清他眼里的不甘心和狠毒。
他是真的想要她死。
她绝望得叫都叫不出。
杜燃也发现了,他俯冲过来一口咬住杜寅歌的手。生死攸关,他下口很深,但杜寅歌就是不松开,仿佛笃定自己会下地狱一般,不愿再怀善念。
楼上不停传来有什么东西崩塌的巨大声响,再不走三个人都会丧命于此。杜燃咬不开,急红了眼,双手提起杜寅歌的衣领大叫:“我陪你死!你放过她!我陪你死啊!”
他这样一说,杜寅歌还真松开了手。杜燃眼疾手快把林琅往楼下推。
下了楼再往外十几米就是大门,林琅哭喊起来,叫杜燃一起走。他不理会,手脚并用地将她踢下去。
轰隆隆的几声巨响过后,天花板和墙体陆续塌陷,四周一片火海。
从这一截楼梯滚下去后,林琅再顾不得许多,头昏脑胀地奋力向外爬。火焰不断袭来,她全身剧痛,无法呼吸,幸好毛巾还没掉。
客厅的大门竟然是虚掩的,但还来不及欣喜,她拼尽全力往外跑,最终仰倒在屋外的草坪上。
眼前的杜家别墅已烧成了一片火海,房子在火焰中哔哔啵啵地爆裂崩塌。林琅力气尽失,在泪水中再次昏迷。
***
这场火灾事后上了连续一周的岚川电视新闻。
林琅高烧昏迷了两天,后来在喻溪的哭声中醒来。脸上还戴着氧气罩,她瞪着病房的天花板恍惚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手。喻溪一把抓住她,大声呼唤医生。
等转到普通病房,能下床溜达,又是几天后的事了。林琅问喻溪,杜燃怎么样了。
喻溪为难地叹一声:“他的情况很不好,转到市中心医院了。”
林琅说:“我能去看看他吗?”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脱离危险,你现在还很虚弱,等过一阵,你都恢复好了再去看他吧。不过……杜寅歌没能逃出来。”
林琅看了事后的新闻才知道,杜燃被发现的时候也是在门外的草坪上。
杜寅歌终究没拉他一起死。
然而十天之后,喻溪带着林琅去到岚川市中心医院,却被告知杜燃已经离开了。听说他伤得很严重,被接到国外去了。
林琅从不知道他国外还有亲人。
自此,他们彻底失去联系。
***
十年的光阴恰如白驹过隙,等回过头,原以为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人,正安然躺在你的身侧。
命运就是这么喜欢开玩笑。
林琅早晨七点醒来,阮默怀还睡得正沉。
她算了下从酒店到杂志社的时间,飞快跳下床。等到洗漱穿戴齐整,从浴室一出来,她看见他靠着枕头坐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我还赶着上班,”林琅慌忙撤走视线,有些局促地笑着,“迟到会扣钱。”
“原来我还不如你迟到的罚单。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么残忍。”他懒洋洋地眯起眼睛,眼神里还带着激.情尚未彻底消褪的余韵。
她闻声一愣。
昨晚她喝了些酒,脑子不清醒,在往事猛烈的冲击下变成了另一个自己。眼下想起夜里和他缱绻缠绵的画面,仍一阵阵地发晕。
“我……”
“想说你没准备好接受我吗?”阮默怀戏谑着,掀开被子跳下来。他一边抓起昨晚搭在床头的浴巾裹住下.身,一边朝她走来,“不能拿这个当借口,”见林琅偏开脸,他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都已经是我的人了。”
***
阮默怀执意要带林琅去喝早茶,让她打电话订个包房,然后走进浴室洗漱整理。
看着窗外低垂的天空和翻滚的云海,她忍不住想起方鹤婉的那桩案子。
火灾发生后,警察收到杜寅歌律师送去的记事簿,上面有他记下的事件经过。他确实动了杀害方鹤婉的念头,也确实找了人,甚至进展到约定时间地点的那一步。却在最后关头——也就是陆茂修查到案发那晚一个年轻男人在北玉桥车站边的小商店打电话,在那通电话里,杜寅歌临时取消了这场谋杀行动,表示钱会照付。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一刻他找回了良心。
然而方鹤婉还是掉下去了。
根据记事簿上的记录,杜寅歌事后气急败坏地去找那个撬井盖的民工,对方慌张地说他是撬完了才打的电话,搬回去的时候雨太大,没确认是否盖严。
而警察们也根据记录找到了那个民工,原来那晚之后他就离开了岚川,一直在湖南找活干。找到的时候他刚好因为偷东西被抓了起来。
他承认了这件事,与杜寅歌记录的吻合上了。
而那张藏在小提琴琴腹中的纸条,又是另一桩。
那是杜寅歌伪造的。
他在北京觉察到杜燃和林琅的暧昧,想要离间他们,以便让林琅安心学琴,就想出这一招。
那时杜燃为了自立,搬出去时没带上杜寅歌给买的那辆自行车。杜燃为了租房和重买一辆,找人借了两千块,开了张收据,随身放在钱包里。后来杜寅歌叫他回去吃饭,趁机偷走他的收据。
他模仿杜燃的笔迹写了另一张,伪造他与方鹤婉的案子有关。
这些他也都写下来了。这是他所犯的罪,仿佛知道终有一天事情会大白于天下,亦或是预知自己的死期,交代律师如果他遭逢不幸,便把这本记事簿交给警察。
但没人想到,那把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他留给了林琅。
他在记事簿上写:如果我最终放过她,那把琴就交给她。好琴要给值得的人。
***
和林琅一起乘电梯下楼的时候阮默怀还提到这件事,问那把琴还在吗?
林琅说她放在银行保险柜了。
阮默怀全副武装地穿戴好,让林琅先从酒店前门走,自己从后门偷偷溜出去。
“,下次耐不住寂寞寻欢作乐,请提前告诉我一声好吗?”一个穿着一身干练的黑色西装,倚墙而站的中年女人摘下墨镜,没好气地看着僵在原地的阮默怀,“我一定要派个助理盯紧你。身为你的经纪人,对你的行程一无所知,我实在太失败了。”
阮默怀取下口罩,咧嘴笑起来:“檬姐,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