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副海棠春睡图里一模一样的人,她梦到了所有人都在嘲笑她,梦到了父母的哀叹,梦到了她曾经想要自尽的那条河,梦到了那青春年华里最晦涩的一切。
然而,这一天的梦却与以前不一样了,朦胧中何柔珊又走到了那一条河,这一次有了一个人拉住了她,那个人的声音柔柔的,样子却隐在太阳里没法看见,她说:“那一副画我并不后悔,我后悔的是我没有保管好那一幅画,这么多年苦了你了,我对不起你,这一次回来我本来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的,我没有想到不,我早该想到对不起,以后的日子我会弥补你,不会再让人欺负你的。”
梦醒之后,何柔珊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呆滞地坐在镜前梳妆,翠柳一脸心疼地看着何柔珊“夫人,你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不要憋在心里,会憋坏的。”
何柔珊摇了摇头“不要告诉云儿他们,他们在那边也是不容易。”这也算是她出事后说的最长的一个句子了。
何柔珊从未想过都这么多年了,那幅画的影响居然还在,正如她不知道什么前朝宝藏一样,皇后也不知道这个机会是否会翻盘,然而皇后却毫不犹豫用了她这个老佳人去讨好皇帝,若非何柔珊机警,身边一直装着女儿给的药丸,说不定她已经晚节不保,此刻已然自尽了。
“夫人,皇后已经废后了,你就放心吧。”翠柳能想到这句话宽慰已经是不容易了。
废后?该,何柔珊打心底涌起了一阵快|感,眼里也有了一分神彩,从翠柳的口中,何柔珊听到了一个大快人心的消息。
何柔珊这一次躺了五天,她回府后第三天,京城里大街小巷一夜之间就传遍了一个女人的私|密画作,画作的手法与当年那幅海棠春睡图相类似,这个女人无论是身材还是脸都是个美人,而且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地撩人,她身上的衣服也是一张比一张少,总共是一套十二式样的画作,却出现了无数复刻版,几乎人手一份的地步,而皇帝是最喜欢这一类东西的,他立即便让人买了一套回来,第一幅那佳人脸上蒙着纱布,看不清样子,可那身段恰恰是皇帝喜欢的,翻开第二幅,那佳人脸上的纱布已经被吹开,可还看不清楚样子,第三幅居然是背影皇帝的胃口被吊了起来,终于在下一幅的时候,皇帝看到了那佳人的模样,果然是佳人,总觉得样子很亲切很熟悉呢皇帝继续看下去,恨不得真的把这女人从画里拖出来大干一场,在他兴奋到最高点的时候,佳人乳|边一个胎记让皇帝脑子一空,他下意识翻了下一幅画,那浑身刺果一脸yin荡的女人是多么地刺眼!
皇帝阴沉着脸走到了皇后的宫中,皇后听闻的时候,一脸诧异外加一脸惊喜,她匆忙让人上妆打粉,换上一套好看的衣服才出去迎接皇帝。
“你们都出去。”皇帝的话音平静,仿佛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皇后对上皇帝那幽深的眼眸,脸色一红,而这无疑让皇帝的疑心更重了一份,他恨不得撕碎皇后,而他也这样做了。
皇后本以为皇帝是受了什么刺激,一上来就撕自己的衣服,还在她毫无准备的时候,就刺穿了自己,痛得皇后嗷嗷叫,她这一生几乎没有享受过那方面的乐趣,却天天想夜夜想,好不容易盼来了皇帝的恩宠,却完全是接受不来的程度“陛下不要”她脸上的妆都花了,露出了一道道黄褐色的皮肤。
皇帝露出了冷笑,他看着皇后身上的胎记“爱妃,你身上的胎记除了朕知道,还有人知道吗?”
皇后好不容易得到了空暇,她下意识回答“只有我的父母知道。”
“哦?还有别人吗?”皇帝诱|引着。
“怎么可能有!”皇后也有些生气了。
“那为什么满大街都是皇后你的艳|画?”皇帝直接翻脸,他从皇后身上下来,直接把画作扔到了皇后的身上。
皇后纳闷地打开画作,整个人都懵了,画里头的人是谁?为什么跟她年轻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摆脱出来“陛下,臣妾冤枉啊!”皇后直接跪在了地上“这根本不是臣妾,分明是有人陷害!”
“你是说胎记一样也是陷害的吗?你自己亲口说除了朕和你的父母外没人知道的!”皇帝一步一步凑近。
“的确是没人知道啊,也许也许是宫女,对,是我的贴身宫女,一定是她们出卖我的!”皇后难得智商在线一回。
然而皇帝已经不想再听了“朕这么多年真的很优容你了,没有想到你居然会给朕戴绿帽子”皇帝眼睛都浮现出了血丝,脸上写满狰狞“你去死吧朕没有你这样的皇后”
皇后不敢置信,她瞪大了眼睛,手脚从一开始的拼命挣扎到最后的虚弱无力
皇帝起身的时候,轻轻拍了拍手,仿佛擦着手上不存在的尘埃,他大步走出了门外“下旨废后。”
从废后的那一天起,没有人再见到这一个皇后,也没有人知道废后的那天皇后便已经死了。
皇后虽然是死了,然而何柔珊额头上的伤痕却是怎么也消不下去了,翠柳每次帮何柔珊梳妆的时候都很谨慎,唯恐触碰到何柔珊的伤口,而何柔珊的伤疤却是连刘海也没有办法完全遮住的,她也没在意,这么多年她也不怎么出门,不过是以后不出门罢了,她倒没关系。
何苗苗来过,李茹来过,然而无一例外被何柔珊告诫不能告诉云儿他们,甚至是以死相逼,最终萧元也没有告诉张秀他们,只是那画作出现的时候,萧元帮忙推了一把,把画作传遍了整个京城,他深深感觉自家对不起岳母何柔珊,哪怕他们家早已经跟皇后断绝关系、大义灭亲,也没能够洗刷掉这份愧疚。
唯一还经常上门的便是流滞在京城的苏玛丽了,当初使节团走的时候,苏玛丽便没有跟着,她主动对别人解释说自己已经是遗孀了,就算回国也好不到哪里去,还不如留在中原。
毁容后,苏玛丽对何柔珊还像是之前那样,仿佛何柔珊没有出任何事一样,这种态度却莫名让何柔珊觉得心里舒服,相处起来也更自然一些“这膏药你要继续用,持续用下去会很快好起来的。”这日,苏玛丽头一回提到这个问题。
望着那膏药,何柔珊有几分意动,然而她摇了摇头“万一什么时候我又被人想起呢?”她苦笑了一声“我已昭华不在,然而”她是怕了,也不想节外生枝了。
“拿着。”苏玛丽眼里利芒闪现了一下“你不会想要云儿她见到伤心的。”她话锋一转,没给何柔珊反应的时机“你女婿在前线打下了诺大的功名,想必很快便能回来。”
“你怎么知道?”何柔珊脱口而出,她一直认为这个朋友只身一人留在京城很孤单,却没有想到对方的消息途经这么厉害。
“我习惯了。”苏玛丽伸出手,把膏药轻轻抹在了何柔珊的额头上,每一分每一寸都很小心细致。
到底是习惯了什么,苏玛丽没有再说,何柔珊也没有再问,何柔珊敏锐的觉得也许自己触碰到了别人的伤口了,她沉默了几天,默默地给苏玛丽做了好几天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