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提了灯笼在前面快步走着,安可洛暗度应是尉迟府上巡夜的家丁,忙快走几步,想询问回延殿的路到底该如何走。
“请问”她一开口,就看见灯笼一晃,原本在她前面走着的人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望着她。
灯笼昏黄的光影微微抖动着,她看清那人身着绣着花纹的绯色长袍,下摆因急急的回身而摆动着。她的目光往上移了一点,一下子瞥见那人腰间的紫色金鱼袋。
她的喉头一下子发紧,赐佩紫金鱼袋是何等天恩,这人
那人将灯笼提高了点,对着她的脸照了照,道:“你是府上请来的歌妓?此刻在这儿做什么?”
她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含含糊糊地答:“是出来取东西的,可不知怎的便迷了路。”
那人语气不悦道:“迷了路还乱走?天音楼这是什么规矩顺着这条路直走,第一个路口朝右走,再过一个路口,左转便是延殿。”
她点点头,那人又看了看她,便转身离去,脚步之快,像是前方有十万火急之事在等着他一样。
安可洛不敢多耽搁,只是照了那人所说的,不一会儿便回了延殿。
延殿的偏厅内,楚沐怜早已急得团团转,见安可洛回来了,忙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安可洛脑中晃过那双黑眸,不由咬了咬下唇,小声道:“迷了路,绕了好半天才寻回来。”
楚沐怜一叹“回来就好,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呢。”
旁边传来笑嘻嘻的声音“安姐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安可洛一扭头,就见范衾衾撑着下巴,正瞧着她笑。
安可洛不禁奇道:“你怎么在这里?”
范衾衾翘起嘴角“安姐姐去了那么久,楚姨等不及,怕我闯祸,就挑了个借口,找人将我替下来了。”她皱起眉“反正尉迟将军也没有出席,这家宴着实没什么好看的了。”
安可洛微微一怔,道:“尉迟将军到现在也没有露面?”
范衾衾点点头,笑道:“倒不知道天朝人人口中的名将竟是个如此任性的人。许是安姐姐之前说对了,这尉迟将军就是个粉面公子哥儿”说罢,她脆生生地笑了起来。
安可洛听了这话,也想笑,但心里却忽然想到之前那个黑袍男子,脸上瞬时僵住,无论如何也扯不出一点笑容。
一到天音楼,安可洛便径自回了屋。
梳云在她没回来之前就在屋内生了铜火盆,此时房间里面暖烘烘的。她松了松领口的纽扣,靠进厚厚的绣花软垫,整个人才从之前绷紧了的慌张感中放松下来。
梳云拧了帕子过来,安可洛擦了擦手,舒服地喘了口气。
她头一偏,看见床边小几上放着一个黑色锦盒。
梳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忙开口道:“姑娘,今天悦仙楼的张掌柜差人送东西来给你,我就给你放房里了。”说完忙走去把那锦盒拿来,递给她。
她接过锦盒,打开来,里面是满满的一盒桂花糕。
梳云在一旁看了,笑嘻嘻地开口道:“张掌柜人真好,知道姑娘爱吃桂花糕,还特地差人送一整盒来。”
她微微一笑,并不答话,手摸了摸锦盒的盖子的内层,在边上用指甲一挑,上面绒布就开了,手指伸进去,从里面捏出一张信笺来。
“这”梳云在旁边看着,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她笑笑,道:“张掌柜可从来没有平白无故给我送过东西。”一边说着,一边展开那张信笺:双蝶绣罗裙,悦仙宴,初相见。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春。
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昨日乱黄昏,来时衣上云。
她的手指压平最右边的纸皱,看到最后的落款。
虽说是在意料之中,可看到“子迟顿首”时,她还是愣了一下。
脑中浮现出那日那张清冽的脸,那高傲的语气,还有那双细长的眸子
谁曾想便是这样的人,也做得出这么孟浪的事
她低了头,把信笺折好,走到桌案前,把它收在最下面一层的抽屉。
梳云在一旁见她不发一言又面无表情,纵使心里再好奇,也不敢张嘴发问,只是道:“姑娘一天在外累了吧,我去准备热水好让姑娘沐浴。”
她点点头,梳云马上出去准备。不多时,梳云便在木质浴盆里注满了温度适中的水,掺进去一点黄酒,又撒上大把的天竺葵花瓣。
安可洛由着梳云替她宽衣,脑中不由自主又想起那双黑眸那个男人。她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去回忆,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却在她脑中越来越清晰
“姑娘,你一直挂在脖子上的玉怎么没了?”梳云这一句话忽地将她惊醒。
安可洛稍一迟疑,马上抬手摸上锁骨,果然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