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祁朦山不眠不休列了十二天的阵,回城的那天雪瑞就去鹤年王府将这梳翎衣给求了过来。明明只是做了最力所能及的小事,为什么楼主要给她格外多的恩惠呢。
“没有受什么累,多谢楼主给我机会历练才是。”
雪瑞被她这声不咸不淡的官腔搞得一愣,没由来的叹了口气,“于我而言你是特别的,我希望你能得到最好的。”
你是特别的……你是特别的……为什么又听到了这句话,这么让人……讨厌的话。
“哪里特别了?”她抬头看他,一双多年寂静的眼眸中沸腾着莫名的黑色湖水。
“阿图长大了,懂得顶嘴了。”雪瑞故作玩笑的又拍了下她的头,然后又将被他拍乱的头发抚顺,“阿图是在我手心里长大的,对我而言,阿图的每一根头发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情绪每一句话,都是特别的。”
他说这话时那样自然那样轻柔,左垠图没有来的鼻子一酸,撤了风阵不理他转身走掉,边走还能听到他那极温和的嗓音在淡淡笑着。
原来特别是这个意思啊……
鹤年王府占地极广,在府内的后苑种植了一大片极难养活的南方墨竹,府内圣地暮雨池就在这山光秀美的竹林之间,拔高的竹节上空,撑了个水壁做的结界,寻常人难以进入。
沐浴拢共七天,早已行了辟谷之术的蔚蓝要这水雾袅绕人烟绝迹的地方泡上七天,抬头是隔绝人间的水壁,四周是通体翠绿的竹林,她背靠在被温热泉水泡热了白坞石上,两只手无聊的拨动着洒满了池面的美人鬓花瓣。
山林浩淼,美人如卷中谪仙。
这时,一个不安分的身影穿透了设在外面的水壁,在悠悠竹林间,向着那浸在池中只露出半个背影的人走去。
打湿的黑发搭在肩头,还能看见被一层已经湿透了的削肩陇纱包裹住的曼妙身躯。
“姐。”休奷小心翼翼的趴在池边,“好香啊。”鼻翼凑近那一汪冒着热气的池水,甚至探手进去试了试。
女子置若罔闻,看得出来不是很想搭理他。
“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我古怪骄傲的蔚蓝姐姐,没想到这次这么老实,还真的来了。”
“害我心里打鼓了好几天,要不是用断厄之瞳看见你人还在雾都,我早就跑了,不然要我去主持这什么百年节,我才不干呢。一群没见识的乡巴佬,整天跟他们称兄道弟的,王也是狠心,让我来干这事。”
“出城的时候听说岚城的少主来了,到现在也没见到个人,真没意思。”
“拓牙笏还在‘灭世’里修行呢,他要知道这执宇·牁仇现在就在雾都,会不会马上杀过来。哈哈,我故意没告诉他。”
“姐……”
蔚蓝侧过脸很不耐烦,这个虚与委蛇白捡的便宜弟弟一脸好不害臊的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她,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给你。”
一个菱形令牌。王的手令。
“赐你的手令给我干嘛?”
“这个这个这个……”腹稿打得噼啪响也没想好说辞,他把手令放在池壁边,“我怕我这几天受不了这群乡巴佬跑了,到时候就靠你一个人又主持又接洽呗。”
说完一溜烟的就要跑,蔚蓝反手鞠起一捧水花朝他仓促的背影激射而去。晶莹剔透的温热水珠带着劈风断叶的力度直直开去,少年慌张的起跳躲闪,攀在一棵粗壮的墨竹上凭着腰力凌空翻了个身,堪堪躲过。回头一笑,两颗虎牙透着说不出的鬼祟狡诈,不多一言,向着水壁外就扑了出去。
这是干嘛?蔚蓝将那块转赠的手令拿在掌心,心中很不是滋味,这个休奷,定是有什么古怪,不然平时求也求不来王亲赐的手令,怎么会平白无故让了出去呢……
不停的拿在手上摩擦,女子凌厉的目光忽然柔和了下来,她低头端详着这块手令,龙凤凤舞的‘沙’之大字傲然其中,因为格外用力而青白相交的指节死死抵在那个字上,时间飞快的流逝,画面仿佛定格。
良久,双手握着那块手令,抵在心口处,闭着眼睛,像疲累得睡着了一般……
“她是个姓什么都不知道人,怎么握得住沙家的王令呢。”
——幽冥地狱里飘出的一句话,女子身躯一震,心口的令牌忽然像烧红的碳石一样,双手烤的得灼烂,一路烧到了心里,一场天降的大雪无言的在心房里铺天落下,试图与那股灼热相抗衡,遍地的焦土,灭世的大雪将之冰冻……
疼得无法呼吸,可就是攥紧了双手,怎样都松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