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只能黑暗中转过身来,眦目欲裂,似乎质问他——谢识衣,为什么?
谢识衣从地上爬起来,微微喘气说:“……惊鸿三年,你救我的候,我就看见了。候,你的眼睛就是绿色的。”
老头浑身僵硬。
谢识衣抬起头,眼眸似刀光划破长夜,气息稳,但他是轻轻的,一字一字说。
“没有失控,没有诅咒。你身体里的怪,一直,就是你自己。”
万籁俱寂。
也知道沉默了多久,老头再说,他黑暗中眼珠子一转,最后诡异地笑起来,脖子上的伤口自动愈合,撕破一切伪装,眼眸流出幽幽的绿光来,沙哑道:“我觊觎了么久的琉璃心,果然名虚传。本来想花点间,让你心甘情愿现出心头血,现算了吧。”
老头伸出五指,一种根本可能属人间的修士威压,逼得谢识衣踉跄后退。
谢识衣手里死死握着尖石,闭上眼睛,心里数着一、二、三……数到四的候,有人大喊道:“这里?”
老头一愣。
谢识衣趁这,扑过去,手里的石头狠狠刺穿了老头的眼珠子。
老头呜呜地后倒,他来到人间本就是逃难。逃离秦家的追捕,身躯残破,灵力涣散。遇到谢识衣完全是意外之喜。谁能想到,紫金洲罪人微生妆逃到人间偷偷生下的孩子竟然会是琉璃心。琉璃心,琉璃心,全天下就没有比它更为大补的东西。
老头欲说些什么,眼珠子骤然一痛。
“小杂种!”他骇然大骂。
谢识衣深呼口气,拿着手里的石头,再一次,重重地刺穿了他的喉咙。他杀死魔种……最后杀死老头的,其实是白家的客人。
他失血过多,意识模糊,根本看清客人长什么样。只知道他醒来,跟一群人被关笼子里。狩猎宴的惨状虽然是魔种作乱,可真大白之前,他们都是可疑之人。
又饿又渴又困又倦里,谢识衣手里紧握着块石头,锋利的边缘破开皮肤,尖锐的痛苦让他要昏睡过去。毕竟一睡可能就再也醒过来了。
半梦半醒间,他想到了很多事,想到冰天雪地里,被一双苍老的手轻轻抚过头顶,也曾涌起的片刻希冀和委屈。一年三百多天,老头他补衣服、他找吃的、让他被欺负。
过,假的。
都是假的。
与其说老头是被魇寄生的魔种,说他“真人”早就死去,现占据他躯壳的就是魇本身。
魇狡诈多端,虚情假意,惯会迷惑人心。
万幸,风雪初见里他看到双绿色的眼睛后。他一直清醒,从未迷失。万幸。
这候,饥渴中有人递了一碗粥过来,“为什么把他们关这里啊,他们都要饿死了。”
听清是谁的声音,但后面出了一点事,吵闹声潮水翻涌。
“小少爷小心!”
“啊好痛!”
“少爷流血了,快快快,快带小少爷下去包扎!”
“呜呜呜呜呜呜,你们干什么把笼子边缘搞得么锋利呀。”声音绵软软,跟撒娇一样。
后面他被人拽着头发逼醒,有人把一碗粥递到了他面前。
白粥稀稠,上面沾染着几滴鲜血。
“快吃!别饿死了!”
老头是贯穿他整童年的噩梦。惊雷雨夜老者坐尸体上绿着眼哼歌满嘴鲜血的一幕,一直他脑海中怎么都挥之去。
魇是魔神的诅咒,是脱离人的邪。
所以魇的虚情和假意,他只能自己小心、小心、再小心地去猜测揣摩。
你看,狩猎林中自砍手臂望向他,连痛苦挣扎都么真实。
春水桃花的路尽头,他被乐湛所救。仙风道骨、儒雅随和的仙人对他说,若是到上重天,可以去忘情宗找他。救他的仙人说:他天生琉璃心,非常适合修无情道。
这两件事,他都拒绝了。
琉璃心,又是琉璃心。谢识衣一直喜欢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所以他喜欢言卿。无论言卿是是魇,他都有一万理由,去杀了他。
出生以来,一直活风雪中,他的心早就被冰雪凝固,重重荆棘毒蔓缠绕成墙。
老头用了一年,教会他永远要去信邪。
上有关魔种的所有事,一桩桩,一件件,件件桩桩,桩桩件件,也都告诉他魇的阴险恶毒。
可是。
五岁年,仲夏夜的屋顶,他脑海里竟然荒谬地掠过一念头:或许我可以信他。
信他,听他的指引,允许他的靠近。
再到后面,更为荒唐地想:或许言卿真的对我没有恶意。
直到仙阁结业的晚上,他翻来覆去怎么都睡着,出神地去回忆唇上微凉的触感。
一点点蛛丝马迹,让之后每星星点点的细节,接连成火,开始燎烧理智。
心若琉璃。
他真的听到注意到没怀疑过吗?
他听到了风中檐角铃铛乱颤,心跳和蝉鸣声一样震耳欲聋。
他注意到了黑暗中言卿颤颤巍巍的指尖,惊慌好似落入蛛网的蝴蝶。
红烛穿结,嫁衣血,他怀疑他失眠的原因,是是和他想到了一处。
会会……
真的……
难道……
然后,些细碎的、成句的荒唐念想,都惊鸿三十五年,碎为齑粉。
坠海的一刻,离魂珠碎裂……即便是奄奄一息,可他是保留理智,想要睁开眼,想去看清他真实的样子。这一次,深海之底,他对上了一双碧绿色的眼眸。流光璀璨,胜过人间一切珍宝。
紧随来的,是一只掐上自己脖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