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
百里无伤在喝酒。
一席白衣,一方青石,雪衣公子半倚石上,天色如水,美酒微凉。
柳如霜进门的时候,便见到这样一副景致,端的是赏心悦目,长空流水,可是,柳如霜见了,却好像老鼠见到猫一样,哧溜一下,躲得飞快。
“站住。”百里无伤将酒杯送到嘴边,清清淡淡地出了一声。
柳如霜便好像被使了定身咒一样,真的定在了原地,前脚还保持着刚刚踏出去的状态。
“听说你夺权了?”百里无伤仍然自顾自地喝着酒,微睐的眼睛映着天色,宛如碧玉一般,慵懒而透彻。
“关于这一点,门主应该比谁都了解吧。”柳如霜费劲力气,才把那只抬起的脚落了下去,在百里无伤说“站住”二字时,宛如有千斤重力狠狠地压下来,将他制在原地,动弹不得。
“谁授意你传出这种谣言的?”百里无伤淡淡问:“还有,关于我回来的消息,又是谁授意你隐瞒的?”
百里无伤倒没怎么刻意去隐瞒自己的行踪,他也不是那种见不得光的人,不过,背地里,柳如霜却告诫门下子弟不能说漏口,所以,关于百里无伤平安回来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
现在,见百里无伤问起,柳如霜本想打哈哈混过去,可是,那个酒鬼一记目光扫来,他立刻全盘招供了,“是安姑娘授意的,我就是一个跑腿的,能知道什么?”
说完,柳如霜开始装可怜相。
“跑腿的?”百里无伤将酒杯抬起头,闲闲地转着杯沿,眸光随着酒面荡漾不定,“太子身边最得力的属下,难道会只是一个跑腿的?”
柳如霜的表情顿时一敛,那双一直瑟缩的,书生意气的眼睛,好像突然撕去了一层纱布一样,变得锐利迫人。
“萧逸把你安排到她的身边,是为了保护她,现在,我虽然不知道安盈到底想做什么,但肯定是很危险的事情,为什么还要配合她?”百里无伤的声音依旧咸淡,好像点破柳如霜的来历,也不过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
柳如霜叹了口气,索性不装了,他举步,轻而易举地破了百里无伤的力场,一手负在背后,慢条斯理地朝百里无伤走了来。
“没想到我骗尽世人,到最后,还是被你看透了,不知道你是怎么发现的?”柳如霜连声音都起了变化,低沉,带着略微的沙哑。
“猜的。”百里无伤又很不负责任地甩下这两个字,“以萧逸那种滴水不漏的性格,身边没有一分放心的人,他会让安盈一个人守着天一门这种魔教?”
柳如霜耸肩,“确实很棘手啊,天知道把那些江湖人士变成地道的商人,花了我多长时间。”
“是啊,也顺便削弱了天一门的实力,这些一天到晚打打杀杀的人,一旦尝到了安逸的甜头,又怎么肯重新回江湖呢?更何况,你还给那么多人安置了家室。”百里无伤淡淡笑笑,明明已经堪破一切,但似乎也不怎么在乎,“还是谢谢你,在当时那种情况,你能做到这样,保住那些人,已属不易——虽然,别有用心。”
柳如霜拱手,“客气客气。”
“现在,萧逸已经不在了,不如,你就安心留在天一门吧。”百里无伤又邀请道。
柳如霜却重新换上伪装,搓搓手,作书生腼腆样,两声傻笑后,并不回答。
百里无伤也不强求什么,只是绕啊绕,又回到了最初那个话题。
“说吧,安盈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