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州今年的气候比哪一年都好,白天常常晴空万里,艳阳高照。一到傍晚则乌云蔽空,说不定就大雨倾盆。即使傍晚依然还是夕阳斜照,第二天一觉醒来,大地仍在半夜里被雨水洗了一遍,空气清新得尤如过滤了一般。于是民谚说:“晚间下雨白天睛,一人做来养十人。”
气候当然是决定一年农业生产成败的重要条件,但那也要由人的因素来决定。前些年流行过“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结果气候并不算差,至少没有大涝大旱,蝗虫冰雹。结果多地的国民经济已到达崩溃的边缘。不仅一亇人干活养不了十个人,甚至十个人干活也养不活一个人。可见,天灾虽然可怕,**却是更致命的。七四年春夏之交,人们虽然不敢公开指责把持着国家要职的那些人,但背后的不满和暗里的反抗已经是司空见惯了的。
戴宣发与大多数人不同。他不想指责任何人,也不会批评任何人。但他执拗地做着该做的事,那就是让老百姓不再缺衣少食,过上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欲达此目的,发展地方经济才是一省大员的当务之急。他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触犯上头,但他知道不这样做会触怒下头。人民群众固然极为克制忍耐,但真的山穷水尽无路可走时,铤而走险者仍然大有人在。于是,他只好不管上头了。钻头觅缝地发展金州经济,他把万斤重担挑在了自己的肩上。
戴宣发当然不是完人,而且还是一个有着鲜明缺点的人,比如他痴迷于婚外恋情,让戴氏兄弟中的一半人投身商界,通过精明的角逐大势聚敛钱财等等。不过瑕不掩瑜,婚外情属于个人情操的范畴,兄弟经商也没有与他官商勾结。因而并不影响人们对他的崇拜和敬仰。能吃上一口饱饭的金州人,只要拿自己与逃难过来的外省人相比,哪一个不对他们的戴副主任交口称赞?
戴宣发兴致勃勃地与何天运在田边地头一处处地察看。这个生产队的地界里有一块小平原,有几片丘陵地,还有一半山坡地,由于气温偏低,仍然是一年收一季庄稼,收成要看老天爷脸色。何天运早在大龙山时就对金州的气候与农业有过多年的研究,曾经指导过山民悄悄地搞养殖和种植,并且经常享受山民们收成增加后送来的果蔬鸡鸭之类。此番有幸来到省经委,分在农业组工作,反而英雄有了用武之地。找了个渴望变革的生产队作试点,搞特色种植和养殖,短短半年多时间,不仅取得了成效,而且形成了规模。戴宣发一边听他讲解,一边仔细观察,知道自己这个老同学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农经专才,心里已经把省经委农业局局长的宝座许给了他。
戴宣发很奇怪,自己在贵西一中读书时的这两个老同学公然一工一农,都是各自领域中的佼佼者。孙发生在钻研具有有国际先进水平的矿山定向爆破,已经取得了实验数据,五一前就要成功起爆,一举建成大龙山铁矿。何天运却痴迷于农业科技,竟然根据金州的气候和地理条件搞出了特色种植与养殖。两个都是金州不可多得的专家级人才,今后必将为自己发展全省经济作出显著贡献。遗憾的是,孙发生始终不愿意走出大龙山,无法像何天运一样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否则,贵西三杰入主金阳,绝对会成为历史中的一段佳话。
两人来到一段淙淙流淌的山溪边,何天运摘了几个鲜红的草莓,在清澈的溪水中冲洗干净,捧到了戴宣发的面前。这表明,他过去对戴宣发的种种成见,已经一扫而空了。
戴宣发吃着鲜美甘甜又略有酸味的草莓,突然发觉这味道自己十分熟悉。细细回想之下,这才翻出了儿时的回忆。故乡洪丰的田间地头,那时候到处都长得有野生的草莓,不过个头很小,乡亲们都喊作梅梅。味道与种植的一模一样。不过,野生草莓中伴生着一种颜色更为鲜艳的蛇梅,不少人误吃之后轻则中毒入院,重则一命呜呼,家长一再告诫小孩,千万不可贪吃。
何天运见戴宣发陷入沉思,便不再打扰他。将草莓全部放入他的手中,转身进入一块蔗田。把甘蔗这种热带植物引进到高原来,也是他的大胆实验之一。
蔗苗已经出齐,在阳光下一片葱绿,泛着诱人的光泽。
戴宣发的目光也被吸引过来,他一边吃着草莓,一边走进了蔗田。
他弯下腰,抚摸着嫩绿的蔗苗,脸上荡漾着满意的微笑。
他没法不满意。在那种动不动上纲上线的政治背景下,他的老同学何天运并没有参加政治搏弈,而在专心致志地从事将改变金州农业种植习俗的科研工作,这是何等的值得尊重。
戴宣发走过去,紧紧地拥抱了自己的老同学,不用说一句话,仅用眼神的交流,就知道这一刻双方的思维方式完全一模一样。往后,他们有的是合作的时间和空间,因为,改善和提高金州人民的生活水平,已经成为他们的共同心愿。
小溪的另一头,几名生产队的女社员正在溪水中洗草莓,她们把半竹篮鲜红的草莓送到冯雪兰和女秘书们的面前,嘻嘻哈哈地吃成一团。
戴宣发看到了这一幕,心里由衷地高兴。他心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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